临死之前我依稀见到二哥,二哥那样好的模样,我想起远在西凉的纳兰——纳兰多么像嫂嫂和他啊,纳兰也只是一个孩子……我不想把他害了。二哥可是在怨我?
他手中提着刀,目光呆滞,他想要用那刀插进我心口。可是为什么!二哥,只因为我救了胡人一命?!只因为我不该救我一那胡人一命?!
“二哥!纳兰是你和嫂嫂的骨肉……二哥!你知不知道,纳兰有多么像嫂嫂!”
还有二哥,不用你来动手,我已然撑不住了。都说是我“绣春营”对大楚不起,可是谁能告诉我,我与平成,到底做错了什么?!
垂死之时,还听到他愤然道:
“如果……如果不是你!江植啊,如果不是你!”
二哥阿!孰是孰非阿!!
我的胳膊缓缓垂下去。气息奄奄——平成,看到你了。平成,你千万要等等我,千万别再一个人了。
我想平成了,我想那个单调但能使我满足的世界了。
可我为江家,为大楚所做的一切,又究竟有何价值,有何意义?
十年之前,我究竟为了什么嫁给太子,那时候还是定光侯的太子——
是为母亲的遗愿啊……
从军是为了什么——
是父亲的希冀么?不,我曾以为是江家的希望……
我不同意啊,可是我怎么就答应了啊?
我的一辈子,都是为了江家么?!
我有三千铁骑,本可以自保,我有军功,江家可以长盛不衰——可为什么落到如此田地……
却不知,我早已是瓮中之鳖。殊不知,李元延早想我死了!
李元延,我死了你会不会饶了江家?
平成阿,如果有可能,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
出嫁那天,是谁掩嘴苦笑,是谁说我有天大的福气,是谁让我让我错上花轿,却嫁了天子……
为什么母亲临死说,我所嫁非人,为什么要我对所有人都“作壁上观”,为什么要我死的冤枉!
我从未主张自己的人生,将选择权抓在手中。
可已经习惯了被人牵着线,提着往前走——我又有什么选择?
我知道出嫁那天轿子后的窃窃私语、父亲眼中的痛色,以及迟迟不肯现身,不肯送一程的祖母……
不肯送我出门是为了什么?
现在想来,都是一场局。
人人都明白,唯有我。身在其中,上错花轿,所遇非人,还至死不明。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再纵容让他人替我作选择。
我此生,本可以平平淡淡,波澜不惊。
本可以不留遗憾。我尽力了。
本可以不亏欠他人。我与平成,与三千绣春营铁骑已将生命付与这大楚!
平成阿,我是不是过于蠢了!
蠢透,蠢了彻底!蠢的太过不堪了……
可我却又在这临死之前,回想起过去的种种,想我还是江植的时候,想我还是这三千铁骑统帅——
为什么要让我觉得,连死都这么不痛快……我该怎么办,我若死了,又该然后为你平成,为你“万家军”报这血海深仇!!
平成!孰错孰对阿!!
平成,我要去了,可我没有完成的事还有许多许多,现下我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