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难忍悲伤的抱着女儿，血丝布满了双眼。好一会儿，心情才平复下来。
而此刻，她也终于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儿子。
李承乾有些慌乱的步伐猛然停下，满眼忧虑的望着皇后怀里的李明达，抿唇不语，眉宇间夹杂着浓浓的担忧。
用眼神屏退所有宫人，皇后怒视着李承乾，咬牙低吼道：
皇后跪下！
李承乾母后？
他有些愕然的看着皇后，脸上带有迷茫之色。
皇后跪下！
皇后又一次命令道，冷眼看着儿子沉默而缓慢的跪在自己面前，心情复杂。
她这个儿子虽然被封为太子，但是个不成材的，处处被老二压上一头。但好在陛下一直没有废储的意思，面对儿子的平庸，她也只是怒其不争，虽多有责骂，但也是为了让他上进。
这些年来，儿子做的荒唐事也少了许多，曾经喜好流连花坊，也是多亏了女儿的陪伴，他才渐渐没去那烟花之地，把心思放在了朝政上来，虽不见长进，但也令人欣慰。
庆帝对她的喜爱不多，虽说相敬如宾，但总少了些温情。膝下的这一双儿女，是她清冷的后宫生活中，少有的慰藉。她最为骄傲的，就是把一双儿女教的很好，儿子温吞守礼，女儿贴心可爱，而且兄妹俩自幼亲厚，她省了不少心。
可如今也不知为何，向来活泼的女儿竟然会选择轻生，而且这轻生的原因，还与自己的儿子有关。
她想，只怕是女儿遇上了什么事，和儿子发生了争执，儿子一怒之下对女儿说了重话，并对女儿服软求和见面的请求视而不见，伤了女儿的心，才会有了轻生的念头。
思及此处，皇后心中更加难受了，两个孩子都是她的心头肉，可偏偏出了这档子事，无论是责怪儿子无情，还是责怪女儿不爱惜身体，都令她的心隐隐作痛。
她盯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幽幽地叹了口气，带着失望的目光，缓缓开口：
皇后承乾，你知道你妹妹昨夜自裁的事吗？
李承乾惊愕的抬起头，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把视线投向李明达，扫视着她，却只发现她面色苍白，其余的，也没看出来什么。
盯着李明达惨白到异常的脸庞，他的视线落在她毫无血色的双唇上，心中说不出的酸涩与自责：
李承乾儿臣……不知
他确实是不知道的，昨天一整天，他都没有见过新射殿的人，也没有东宫侍从告诉他新射殿有人来访的事。他本意是不想让她牵扯其中，却不曾想，被侍从会错了意，以为太子厌恶了公主，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便隐瞒下了公主求见的事情。直到现在被叫到新射殿，他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皇后兕子的手腕上，大概要留疤了
皇后低头轻轻摩挲着女儿左手手腕上缠着的纱布，悲伤的难以自抑，滚烫的泪水簌簌流下，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
皇后那么长的一条疤……都是血，本宫看得心痛
她抬头看向李承乾，眼含热泪，脸上除了悲痛，还带着些咬牙切齿地味道，愤怒的质问道：
皇后本宫倒是想知道，你这个做哥哥的，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才会让她用这么痛的方式伤害自己！
皇后她想见你，你为什么不见？害得她难受，一个人在夜里寻死觅活
皇后越说越气，顺手操起手边的的瓷杯砸在李承乾面前，泪流满面。
瓷杯中的茶水溅了他一身，破裂的瓷片落在了他的膝前，李承乾始终沉默着，不躲闪皇后掷来的瓷杯，安静的像一座雕塑。
他不知道自己的一个为她好的安排，会让她陷入如此绝望的地步。这的确是他的错，如果他能在她想见自己的时候，去陪陪她，她也不会如此。
他很想对她说，不要难过，哥哥其实是很爱很爱你的。
可这份爱，他始终不能宣之于口。也不会有人知晓。
李承乾静静地看着她，那些复杂的情绪被他压了下去，思考着更为重要的问题。他的心中仍存着疑虑，仅仅只是不见她，真的会让她走到轻生的地步吗？这其中，或许有他还不知的隐情。
他也把自己的疑虑说出了口：
李承乾母后，不见妹妹，确实是儿臣的错，但儿臣觉得妹妹轻生，或许还有其他原因
皇后对着突然糊涂了的儿子冷淡的说道：
皇后不用查下去了
皇后为了你妹妹的名声，这件事到此为止
如果继续查下去，她不知道还会牵扯到什么事，也不知道会不会惊动到庆帝，但女儿自裁的风声传出去，吃亏的总是女儿，不如就此停手，不闻不问，也免得女儿再被询问缘由时，伤心难过。
李承乾儿臣遵旨
李承乾的神色晦暗不明，低着头，恭敬的回答道。
不管母后怎么想，他还是会把事情查清楚的。
皇后起来吧，来看看你妹妹
皇后还是心疼这个儿子的，略施惩戒后，也就让他起来了。
李承乾提着长袍下摆慢慢站了起来，抿着唇一言不发，安静的上前，坐在了床沿。
直到凑近了，他才发现，皇后所说的的疤是怎么回事。
李明达的左手手腕上，被纱布一圈一圈的包裹着，洁白的纱布上，渗着暗红的血。血痕不宽，但有些长。
那暗红色的血痕，像是从他心间剜下的一块肉，痛的他双目赤红，难以呼吸。
他伸手，小心翼翼的用指腹摩挲着那道血痕。
皇后动作轻些
皇后小声嘱咐道。
他轻轻应了声，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触碰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而是摸了摸她惨白的脸颊。
冰冷的，有些黏腻。应该是因为疼痛而出了冷汗。
他喉头一哽，只觉得悲伤的难以忍受。
皇后抱着李明达，腾不开手，吩咐李承乾把洗漱架上的锦帕拿来，给女儿擦一擦脸上的冷汗。
他顺从的拿来了沾了些温水的锦帕，皇后想要接过来，却被他摇头拒绝了：
李承乾母后抱着兕子不大方便，还是儿臣来吧
皇后点头，没有强求，任由儿子为女儿擦拭脸庞，自己则是替女儿掖了掖被子，防止她着凉。
李承乾先是动作轻柔的撩开了她额间和鬓角的碎发，最后拿着锦帕，轻轻的擦拭着她脸上的冷汗。指尖触碰到她冰凉而柔软的脸颊时，他心中总是一阵刺痛。
他忽然很想亲吻她，用行动告诉她，他没有放弃她，依旧很爱她。只是碍于身份礼节，他始终没有勇气俯身一吻。
努力隐忍着所有情感，他没有丝毫停顿的，依旧为她擦拭着脸颊。掌心传来若有若无酥痒感，像是睫毛扫过的感觉。她大概是醒了。李承乾移开锦帕，用温暖宽大的手掌摩挲着她的脸颊，轻唤一声：
李承乾明达？
对上她蕴藏着悲伤又毫无生气的黑色眼眸，他勉强笑了笑，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说道：
李承乾母后和哥哥来看看你
李明达垂下眼眸，什么话都不愿意说，整个人被萧索落寞的氛围包裹着，安静的往皇后怀里挪了挪，撇过头不理会李承乾，闭上了眼睛。
皇后有些心疼她这副模样，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抱紧紧的，声音细细的，很温和：
皇后母后在呢
她看得出来，女儿这个时候是不想见到儿子的，很贴心的，轻轻说道：
皇后不要哥哥了，母后陪着你
她看向表情落寞的儿子，心中不忍。
儿女不睦，她心里也很难过。
但眼下，安抚住女儿的情绪更加重要，她也只能让儿子先离开了。
承乾快弱冠了，已经是个大人了，他会懂事，明白自己的意思的。而兕子才及笄不久，没有她哥哥那样成熟，还需要她更多的关爱。也就只能委屈承乾先离开了。
李承乾明白皇后的意思，也看出来了李明达的抗拒。他默默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面色平静的向皇后行礼告退。
他离开时，很安静，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像是海水退潮一样平静，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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