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断语读过很多书，读过很多爱情，甜蜜的或是伤感的。
她也曾无数次地幻想过自己的爱情会是什么样子。
但是当它真正到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莫断语知道关于许空言的所有事情，知道他的传言，最开始的时候，他对莫断语来说和其他的传奇人物相比，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他那样真切地出现在莫断语的生命中。
莫断语还记得那是一个午后，她突然听到了许空言成功的消息，她一瞬间只有惊讶，于是她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去了紫竹林。
她大声地喊着哥哥姐姐猜错了，心中有一种难言的雀跃。
她第一次见到能出乎步似羽和温晴的意料的人，甚至她回想之前许空言的行迹，也难以想出他是如何做到的。
莫断语读过天下所有的谋略，能说出曾经发生过的任何一件事里面所用的谋略，但要是要她去筹谋，她是做不到的。
所以她可以给月鸿昂讲三天三夜的历史著名谋略家的谋略，却没办法靠自己给他出任何一个完美的计划。
因此，当世界上所有人都在夸她的聪明天下无双的时候，她明白自己不过是记性好罢了，真正的聪明是她一辈子达不到的境界。
正是许空言让她见到了真正的聪明，细查入微，读懂人心，再利用人性，不在现场却能预料现场的发展，是莫断语这一辈子最敬佩、最向往的境界。
但是真正的心动是在那时候。
莫断语忐忑地在二楼等着许空言的到来，她和沐心约好了，沐心约许空言，她来问，问完把所有事情告诉沐心。
细小的脚步声从远到近，许空言还是穿着一身书生装扮佩剑前来。
他看到莫断语的时候愣了一下，大概他没想到木系守护者样貌如此年轻。
莫断语紧张地出声。
莫断语你好。
许空言把剑放到了一侧，向莫断语微微点了一下头，跪坐了下来。
许空言莫断语阁下有什么吩咐？
莫断语我，我想问你是怎么偷到金羽草的。
莫断语紧张地用手玩弄着袖子。
看到许空言似乎有一点不想说的意思，莫断语立马有点失望地垂下了眼睛。
莫断语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
许空言惊讶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来。
许空言当然可以说给你听。
他的声音温和，说话节奏又很让人舒服。
许空言天下众人，都有自己生存的道。普通人也有，很少有人能真正为了自己活着，每个人都难免有自己的寄托或者在意的人。
许空言所以墨疯寒也没办法避免风门有这样的人。
许空言他可以训练无数死士，但是死士总归是没有多少的。
许空言所以我花了三个月，让所有我想让他们碰到的人碰到，让其中有机会偷取金羽草的人萌生念头。
许空言再在某一天给风门一些乱子，一片混乱的时候，他们就会动摇。
许空言寥寥几句，莫断语就几乎全部明白了他的计划。
莫断语若是失败，岂不是会引起风门的警惕？
许空言若是因为害怕失败就不试的话，岂不是也没有成功的可能了？
他扬眉。
许空言何况，当日有五人以上会有趁乱偷取的念头，只要有一人，我便赢了。
莫断语可是他们可能会白白丢了性命。
许空言眼中有一抹暗色闪过。
许空言你说得对。
许空言所以我尽我最大的想象力写了他们会面临的最可怕境遇。
许空言有的人活这一生，有比生命重要的东西。
莫断语为他递上一杯茶。
莫断语比如说，你的诺言。
他像是不明白话题为何突然转变一样，愣住了，等了一会儿才连连点头。
许空言你说得对。
他喝了一口茶。
许空言的确是卓绝的聪明。
他笑了一下，又补了一句。
许空言茶也很好。
莫断语看着他冲着自己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在阳光下他似乎有点耀眼。
莫断语慌忙地转过头去，问他另一个问题。
莫断语你为什么觉得诺言比生命重要？
许空言在下也不是生来就如此觉得的。
他轻轻敲了一下桌面。
许空言我在很久以前有个朋友。
许空言他病了。
许空言如果那个时候温晴阁下在的话，或许他还有救。
许空言但是当时温晴阁下在江湖上还没有名声，于是我只能四处求人，希望他们为他多抢一点时间。
许空言我和他都不畏惧死亡，但他有他放不下的事。
他停了一会儿。
许空言但是没有人会帮忙的。
许空言天下众生，熙熙攘攘，为利来往，是大家都默认的规则。
莫断语所以你许下了第一个诺言。
莫断语能想象许空言的无助，也能想象走投无路下他是如何决绝地开始“贩卖”诺言。
许空言是的，不过没人相信我能成功。
许空言所以我花了一整年去实现。
莫断语是什么？
许空言已经记不清了。
许空言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许空言第一次诺言实现后，我用许诺换来了很多能为他争取时间的东西，所以第一个诺言之后，我的脑子里就全都是各种各样未完成的诺言了。
许空言根本放不下已经实现了的诺言。
莫断语后来他好了吗？
许空言耸了耸肩。
许空言没有。
莫断语的表情就那样一点点失落下来。
许空言看着她的表情，突然倒了一杯茶推给她。
许空言茶叶的一生看起来到被摘下就结束了，但是此刻，我们不还是闻着茶香吗？
他的笑容轻松地不像在讲悲剧。
许空言何况他最后一句话说，他已经很满足了，不论是对家人还是对我，他都非常骄傲。
许空言因为我们不会因为他的离去而失去自己的生活。
莫断语那之后，你实现了很多年诺言吧。
许空言其实最开始我也想过，我不如直接赖掉就好了。
如果是普通人，这种好像在毁自己人设的话怕是一辈子说不出口，但他就这样直接说出来了。
许空言但是那个时候我不想别人都把骂名推到他身上。
许空言之后或许是因为习惯了，也或许是因为我在听别人的诺言的时候，也总能看见一些为了别人努力的人。
他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样，眼睛里都是光彩。
莫断语第一次见那样星光熠熠的眼睛。
许空言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非常打动我。
许空言不论是亲情，友情或者爱情，只要感情是真的，我许诺给他们的时候，自己也会幸福一点。
莫断语那晴姐姐让你留在紫竹林，你是不是就——
许空言这也是我近些年来头疼的问题。
他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来。
许空言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我许诺便会实现，就都疯狂地来找我，试图用他们手中的筹码换更高的价值。
许空言我似乎被当成一个投机的用具了。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许空言这样结束，也许是个好事。
许空言我的身上再也不会背负诺言了。
莫断语一口气听完他的故事，心中思绪翻飞，她试图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还是都咽下去了。
许空言不用为我悲伤，我的一生已经足够幸运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许空言又突然挑起了话题。
许空言你知道我最开始为什么笑吗？
莫断语因为我太紧张了。
许空言是因为你明明可以靠守护者的身份压我一头，但是还是执着地问我想不想说。
他褐色的眼眸温柔地看着莫断语。
许空言我时常在想，紫竹林如果有一个坏人的话，岂不是武林的一场浩劫。
许空言但是看到你我就明白了，这世上少有你这样正直而纯净的人。
许空言喜欢着这样的你的人，一定不会为祸武林。
被他那样温柔的注视着，又听到他夸自己正直而纯净的时候，莫断语第一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非常地大声。
她紧张地把视线转向窗外。
莫断语我，我要开始今天的事了。
莫断语再见。
许空言愣了一下，还是很快速地行礼离去了。
他刚走出莫断语的视野，莫断语就一头埋进了自己的胳膊里，感受着自己脸的热度。
自那次之后，莫断语就真的如她当初憧憬的那样，开始给许空言送她读过的所有句子，给他分享自己的糖葫芦。
再后来，天机阁的二楼就成为了许空言的第二个家。
就像现在一样。
莫断语悄悄地支着脑袋看了一会儿许空言，许空言就轻轻地叹了口气。
许空言再看下去，我也看不下去书了。
他抬起头来，盯着莫断语通红的脸颊，手一撑桌子就站了起来，他一步一步地朝莫断语走过来。
莫断语笑弯了眼睛，她吐出两个字。
莫断语空空。
许空言像被她感染了一样，也笑弯了眼睛，弯下腰来亲吻了莫断语的脸颊。
窗外的阳光洒在桌子上的书卷上，今天的阳光，好的像那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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