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可以和你在一起，如果不可以，那我就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永远陪着你。”
----题记
“照片送你，这是我们唯一的一张合照。”我望向对面抬头深思的女孩，望向那一双深邃的双眸，伸手接过那张单薄的照片。
眼神不经意地拂过那刻在照片背面的字:“我希望可以和你在一起，如果不可以，那我就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永远陪着你。”
......
带着自家狗子在广场散步，傍晚即逝，抬头望天，深蓝紧随着一片灿烂，像燃着花火的油脂，泡在温暖的水面。
电线划分天空，下边是矮矮路灯交织远方青光，上边是渐渐黯淡的夕阳。余晖退散，晚风竟有些发凉，恍然间，好像有只麻雀扑棱棱飞过......
“小茜？”迷醉间，恍惚听见有人冲自己喊叫，不耐烦地回过头，只见一道倩影呆立，被余晖包裹，摇摇欲坠。
“你是小茜吗？”那身影从远方跑来，隐约带着一丝慌乱，我努力思索，一再确定我不曾有过“小茜”这个外号。
那身影已然到了近前，我只能礼貌地伸出右手，来人自然也礼貌相待，只是那纤纤玉手，却是伸向了我家狗子。我尴尬地收回右手，摸了摸鼻尖，同时攥紧了左手的狗绳。
“姐姐，别摸......”话还没说完，大宝不出意外地冲着女生吠叫，我心头一紧，但见大宝没有过多的恶意，这才松了口气。
“小茜，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姐姐啊......你看看我，你怎么了......”女生被大宝吓到，往后一缩，差点坐到地上，眼神呆滞。
“它叫大宝，不叫小茜，刚才吓到你了，抱歉......”一向慢半拍的我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茜，呜呜......”毫无征兆地，对面的女生竟开始抽泣，借着黯光，我看见她凌乱的发丝被眼泪粘在脸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许久，见她一直蹲着，没有起来的意思，大宝也倦倦地晃着，我索性盘腿坐下，呆呆地看着她，毫无头绪。
夕阳才缓缓睡下，那弯月就急不可耐地爬起。恍然间，瞅见脚下树影微移，透过老树枝叶罅隙，瞥见星光点点，竟有种满天星辰会忽然坠落的错觉。银光闪闪，看着看着就旋转起来，包裹住视野。
看累了，低下头，却骤然迎上她的双眸，平静如水，却闪动着星光，恍若可与皓月争辉，照亮了一方黑暗。
“失态了，不要见怪，不过说实话，你家的狗狗跟我家小茜真的很像。”
“原来如此，可以理解。”直到此刻，我才真正看清她的脸，泪痕交织着月光，勾画出她标致的脸型，一双深邃大眼，浸着朦胧水雾。
“如果小茜还活着，如今也该九岁了。”女生抬头望着天，缓缓说到，眼角的泪，又重新蓄满。
“对不起......”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有些手足无措。
“也许，讲出来会好一点。”我刚说完，我就在心里打了自己一巴掌，想着自己怎么这么没礼貌。
让我意外的是，她竟然开了口，从她的声音里，我恍惚听出了一丝欣喜。
“它叫顾小茜。”
我一惊，狗也可以有姓？听起来大宝可以叫何春花。
女孩眼泪闪起光彩，兴奋地说:“是啊，我姓顾嘛，所以给它起名叫顾小茜。它以前是流浪狗。我家离学校近，一般都是走路回家，有一次留堂到很晚，小区门口站了一只黑乎乎的流浪狗，差点吓死我。”
女孩嘴角扬起，弧度竟与那皎月弧度重合，不偏不倚，恍然间，隐隐透着月光。
“我当时跟它僵持了一会儿，它低着头趴在灌木旁边，我偷偷摸摸地走过去，尽力不惊扰它。没想到它却忽然起身，也偷偷摸摸地跟着我。我当时很慌，猛然想起包里还有一根火腿肠，赶紧剥开，转身扔给它。它伏下身，吃掉了那根火腿肠，尾巴摇得像一架风车，我想，狗对自己摇尾巴就不会伤害自己了吧，就放心地回家了。”
“汪！汪汪！”大宝突然兴奋地叫了起来，大约是听见了“火腿肠”三个字吧。女孩很善解“犬”意地从包里拿出一根火腿肠，细心地剥开，放在大宝面前。
“刚好带着一根，既然你想吃，就给你好啦！”女孩试探着摸了摸大宝的头，大宝全身一紧，但没有躲开，只是高傲地吃着。
“小茜以前也是这样，每次我想请它去家里做客，它总是高傲地侧着头，斜着眼看我。”女孩怜爱地，一遍一遍地帮大宝顺着毛发。
“直到第十几次吧，那天我回到小区，却没有看见小茜，慌乱间，我喊到:小茜！小茜！这是我匆忙给它乱起的名字，结果草丛中窸窸窣窣，小茜一瘸一拐地钻出来，高傲地坐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
一阵凉风吹过，吹起了满地的回忆，吹乱了，那老树枝叶罅隙里，斜斜透着的思念。不知何时，女孩也盘腿坐了下来。
她嘴角依旧挂着三分浅笑，幸福地张开樱桃小嘴，好似携着几分陶醉。
“我当时想，结伴十几次了，应该能亲近点吧，就大胆地上前摸了摸它，它没反抗，只是怔了怔，依旧不看我，任由我摸它。但是我很快发现它的腿上有很多血，估计是被人打伤了。”
我听得入神，却突然被手上传来的一阵温热和湿润惊扰，朝手上看去，隐约有一丝水迹。转头，发现女孩不知何时已经挨着我坐下，眼角还挂着泪。我僵在那，不知道该不该动。
“小茜瞟了我一眼，估计是看到我在哭，然后舔了舔自己的伤口，奋力地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走着。它居然为我带路，坚持送我回家。到了楼下，我冲回家翻箱倒柜，找绷带消毒水，然后帮它包扎。”
女孩低下头，也许带着些许伤感，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滴下来，扑下来......
“我对小茜说:‘小茜啊，以后你就躲起来，姐姐放学回来给你带吃的，好不好？’小茜依旧侧着头，不看我，依旧那么高傲。”
“后来呢？”我好奇地问到。
“后来我说服爸妈收养了它......”
“真好。”
“可不久之后我爸妈就离婚了。”
“对不起......”
“我爸妈离婚之后，法院把我判给了妈妈，我们在郊区租房，新家很小，我带不走小茜。”
这回我很识相地没有问下去，思索一番之后，从包里拿了一张纸巾，递给了她。
女孩接过纸巾，说了声“谢谢”
“后来我托付保安照顾好它，离开的时候，小茜像以前一样，高傲地坐在保安室旁边，默默看着我，那是它第一次正视我，虽然还是那么高傲......”
“那是你们最后一次相见了吧。”我理所应当地猜测，又一阵冷风企图撼动漫天星茫。
“我也以为是的，当时真的很心痛，后来有一次，我迷迷糊糊地走到以前居住的地方，直到保安叫住我，我才清醒过来，心想一年过去了，小茜还好吗？”
“保安告诉我，小茜现在成了小区里面的吉祥物，大家都很喜欢它，时常给它点吃的。我听完，心里有些失落，跟保安也没什么可以聊的，就准备走。”
女孩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就这样一直反复，可眼泪，终究还是挂到了她的嘴角。
“我当时才一转身，就听到身后有‘啪嗒啪嗒’的声音，一回头，就看见了小茜，它一怔，张大嘴看着我。”
女孩干脆放弃了擦眼泪，放任一颗颗水珠落下，重重地砸在那满地的思念上，溅起阵阵伤痛。
“我相信它是开心的呀！那是它开心的样子呀！”
......
女孩说，后来小茜跟她回了家，至于事情的经过，我也只能记住一些只言片语，
“小茜，回去吧，姐姐养不了你......求求你，快回去......”
“我当时坐在广场上，一个人掉着眼泪，保安打来电话告诉我，小茜从保安室跑了出来。”
“它‘吭哧吭哧’地走进我，那是它第一次用头蹭我的手。”
“我摸着小茜的头，眼泪掉在它脑门儿上。”
......
有这样的结局，我很为它开心。哪怕，未来不久就是分离。
“小茜刚我的新家不久，就开始不吃不喝了，请了好几个兽医，他们都说小茜年纪大了，八岁了，内脏不好......”
女孩情绪有些失控，眼泪再一次潸潸落下，那泪迹，宛如道道黯淡闪烁的水痕，托着点点思念，在落地的片刻，凝结，破碎。
“我放学回家，妈妈告诉我小茜不吃不喝，一点力气也没有，可我去上学之后，它还是会努力站起来，爬到大门口，呆呆地看着门外，一定是在等我回家......”
晚风吹散了星光，风干了泪痕。
“妈妈每天都做很多好吃的，但小茜都得等我回家之后，才会吃一点。我对它说:‘小茜，加油，再吃一点！’它就会多吃一点，很少的一点。”
女孩高傲地哭着，独属于一个女孩的骄傲碎了一地。也许不是她不顾形象，而是那一刻的世界里，只有哀伤。
“你知道吗，小茜是死在我身边的，它把头放在我的手里，舔了舔我的手掌，好像在说:‘我要离开了，你别难过，我们来世再见啊......’”
她哽咽着，思念顺着她被风干的泪痕滑落，砸在我的心头。那夜的寒冷，至今仍令人窒息。
恍若，触手成冰。
......
山野开出花时，栽它的孩童不知去了何方。云彩间的不告而别，第二天就是他乡。
靠着树干坐下，头顶满树韶光，枝叶的罅隙里斜斜透着记忆，落满一地思念。
四季总有一次凋零，结果无数次凋零。
自转总有一次日落，结果无数次日落。
相爱总有一次分离，结果无数次分离。
......
临分开前，她送给我一份礼物。
“照片送你，这是我们唯一的一张合照。”我望向对面抬头深思的女孩，望向那一双深邃的双眸，伸手接过那张单薄的照片。
借着路灯矮光，低头看去，照片上，是一个女孩抱着一只狗。不经意间，我发现照片背面，有一行清秀的小楷:
“我希望可以和你在一起，如果不可以，那我就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永远陪着你。
---顾茜2017.5.22”
伤心欲笑，痛出忘外，泪无葬身之地，哀莫过于心不死。
......
这一天是2018年的5月21号，是我第一次遇见顾茜的日子。
写于·2019年1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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