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捻灭手中的烟蒂,自回忆里回过神来,月光从窗外洒入,照透窗棂,却照透不到她的心里,她瘫坐在黑色的沙发里,这沙发也只有她一人会去坐,面前的小台灯下,朴智旻正小心翼翼为她清理着胳膊上的伤口。
朴智旻其其,我要开始缝针了,可能会疼,你忍着些。
是的,她改了名字,再也不叫闵叮当了,她叫闵玧其,一个听起来更让人觉得适合混混的名字。
她没有作声,疼?她早已习惯了……就如同她又想起了那个叫做金泰亨的人。
有时候思念会如雪,太阳升了便化了,有时候又会如潮水,平静时波澜不惊,风起时漫江沸腾。就如她总是以为已经忘了,却总是会在脆弱时又裹挟着所有伤害铺天而来。
针尖穿透皮肉,一股股的刺痛传来,叮当忍不住皱了眉头,她迅速从一侧的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叼入口中单手点燃,一股浓浓的烟草味道顺着呼吸涌入心肺,似是如此才能将那难以忍受的疼痛压灭。
朴智旻疼吗?
叮当不疼。
虽已是疼的满头细汗,她却还是咬着牙说“不疼”,是啊,所有一切,早在那一刻全部变得麻木,随着那个叫做金泰亨的男人,彻底消失于无形。
朴智旻你就逞能吧。
朴智旻小心将她的胳膊一圈一圈的缠起,抬手从她口中扯下香烟捻灭,又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掏出一件长袖外套随手丢过去,话语中含了淡淡的不悦:
朴智旻每次来都带着伤,我这里的外套都要被你拿了个干净,我好说也是公众人物,经常跑到商场去买女人外套,要是被狗仔拍到得出大事了。
叮当知道了,改天给你一起送回来。
朴智旻算了,你还是别来了,再来我还得给你清理伤口。
对于面前的这个女人,他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偏偏每次又不能丢她出去,搞得他这里倒成了私人诊所了,对了,还要兼私人化妆室。
他伸手从冰箱中取了一罐饮料,打开给叮当递过去,这才将台灯的光转了角度,细细掂量着她脸上的伤该如何遮掩过去。
朴智旻好在你脸上没流血,这点淤青,有我这高超的化妆技巧,保管你哥瞧不出来。
叮当仰头将罐中饮料一股脑全灌进去,一股寒凉自喉咙而下,冷得她打了个哆嗦,她微微用力,将饮料罐捏扁,顺手丢入一旁的纸篓里,笑道:
叮当那就谢谢你了。
朴智旻少来,你如果真要感谢我,以后别再过来了,整天看这种血淋淋的东西,我恐怕得少活好几年。
朴智旻真弄不懂你这女人,有点女人的样子不行吗?整天除了打架就是打架,看以后谁还敢娶你?
叮当笑着,眼底却隐隐有种湿热的东西翻涌,她努力咧着嘴,似是这样那不争气的眼泪就不会流出来,万幸,她也确实成功了,她真的没有哭。
哥哥每天都会叮嘱她一遍,不要打架,似乎根本就不相信她会那么乖,她也真的不乖,因为也只有打架的时候,她才会有那么一点错觉,就好像那个叫做金泰亨的家伙,还会拿着肩膀来为她挡住偷袭。即便她知晓,那样的场景永远都不可能再出现了,却还是会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也因着这分恍惚,让她反应不及,白白挨了不少的闷棍。
于是,朴智旻的这个本是买来躲清闲的秘密小屋,最后倒被征用,成了她的疗伤之所。
她看着镜子的自己,涂着艳艳的妆,说不出的好看,就像……就像那舞台上的明星……可这美丽的妆容唯一的用途却是来掩盖脸上的青紫,她自嘲轻笑,如此算不算暴残天物……
夜已将近半夜,叮当回去的时候客厅的灯是暗的,她将廊上小灯开启,昏黄的灯映着客厅那边模糊的身影。
叮当哥,你怎么还没睡?
金南俊略微活动了一下肩膀,一直窝在沙发里未动,让他身上有些酸涩,他抬头望向门关处:
金南俊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叮当笑笑:
叮当跟几个朋友去了酒吧,不过我很乖,没喝酒。
这便将她脸上的妆做了解释,金南俊叹了口气:
金南俊酒吧这种地方太乱了,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少去,若是要聚聚,去清吧也是一样的。
叮当知道啦,哥哥等到这么晚,饿不饿,我给你煮点吃的?
金南俊伸了个懒腰站起,转身向着厨房方向而去,话语间不乏宠溺:
金南俊是叮当饿了吧?哥给你煮面吃,还是不加火腿不加鸡蛋是吗?
叮当是是是,还是哥哥懂我,不过,哥,不是跟你说了很多遍了吗,不要再叫我叮当了,我都已经改名字了。
金南俊没有回头,却还是依了她:
金南俊好,那哥给其其煮面去。
什么都不加的面,她吃了很多年,早就已经吃腻了,她却还是捧着碗吃了个干净,就像当初那小子一样,嘴上抱怨着没有火腿,没有鸡蛋,却每每都要将碗都舔干净。
叮当哥,我吃完了,先去休息了。
叮当放下碗筷,留了金南俊去收拾,她便径自回了房,她表现的自然,所以即便胳膊受了伤,哥哥依旧未能发觉。
叮当今晚又不能洗澡了。
她摇头苦笑,镜中的她身上有着不少未消退下去的於痕,有的是新的,有的浅到快要看不出颜色,可一旦用衣服遮起,她便还是乖乖女,也只有夜半自己对着镜子,才发觉那里面的人真的好陌生,陌生得就像几年前那个穷困不堪的自己。
她脖颈上的红绳,始终吊着一枚价值高昂的戒指,高到什么程度?至少能抵了自己那时候三年的生活费。金泰亨送这个戒指给她的时候,是那样的信誓旦旦,说什么以后就用它来当婚戒了,一定要她贴身带着,千万不能弄丢。
可是,戒指她没丢,金泰亨她却弄丢了。
多么的滑稽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