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璇玑宫内。
“陛下,夜凉了,你该休息了。”
邝露站在后方思虑良久,走近却终是只能如此说一句。
“你也去休息吧!”
“是!”
对着面前这个由始至终未曾回过身看自己一眼的男人,邝露恭敬的低手行礼,转身一步步的离去,行至那人看不到的转角,停住,转身,一直望着,直至那人离开,回到寝殿,邝露仍是站立着一动未动。感觉到裙摆的浮动,她知道,是魇兽来了。伏低身子,蹲下来,轻轻的抚摸着魇兽的脑袋。
“你回来啦?快进去吧!”
魇兽却只是盯着她,并未离开。
“我没事,你快去陪他吧。等你明天醒来,露酥饼就做好了。”
魇兽蹭了蹭邝露的衣角后,才向面前的宫殿走去,进门前,仍像过往无数个夜晚一样,回过头又看向邝露,邝露微笑着向它挥了挥手,它才走进去。
这五百年里的每个夜晚,他们三个都是如此,她始终站在身后,他始终不曾回头,只有魇兽,似乎她这漫长岁月里唯一的支持者。
偏殿中
躺在床上,邝露看着仅有月光的房间,笑的哀伤而绚丽。
虽然她已是上元仙子,可是她仍像最初一样,始终居住在璇玑宫的偏殿里。只有夜晚,她的心才会有一丝满足,因为只有夜晚的璇玑宫里,只有她的殿下、魇兽和她。对于她来说,这已是人生的地老天荒。
“殿下,今夜,安好。”
呓语着进入梦境的邝露,没有注意到身旁身旁一闪而过的蓝色身影。
璇玑宫寝殿内
“今日她睡得好么?”
看着进来的魇兽,坐在床边的润玉淡淡的开口。魇兽走进,摇了摇脑袋,缓缓吐出了一个梦。月光下,带着笑容的女子,不断地呓语着,翻了个身,眼角却流出了一滴泪。
润玉伸出手,即将碰到女子脸颊的一刻,梦碎了。徒留润玉来不及收回的手停放在空中。
“何苦呢?”
今日下了朝,润玉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不经意蹙起眉头,端起茶复又放下,身旁站立的邝露始终看在眼里,思索良久,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陛下,茶凉了,邝露为您换一杯吧!”
“好!”
邝露端起茶杯,起身出去换了一杯热茶,俯身放在桌边那人一伸手就可触碰的地方。
“邝露,这些年,你快乐吗?”
润玉突然开口的询问,让邝露有些吃惊,抬起头的瞬间,回答便已说出。
“快乐,却也不快乐!因为陛下不快乐,身为臣子,邝露不能一解君忧,心中始终不安。”
其实,邝露想说的是,能陪在你的身边,我很快乐,可是,你不快乐,我又很难过。可是抬起头对上润玉初露疏离的眉眼,话到嘴边终是变了样。
“你已做的很好,本座还有奏折要看,你先退下吧!”
“是!”
起身一步步退出璇玑宫大殿,行至门外,停下,轻轻地靠在门柱上,紧抱着手里的端盘。
“邝露,你要加油!一生可是很长的!”
抬起头避免眼泪流出,微笑着看向天空。却不知璇玑宫内的润玉,在她转身的一刻便一直望着她离开的身影,很久很久。
“陛下,老臣未得召见,擅自前来,还请陛下赎罪。”
看着邝露离开后,太巳仙人快速踏入宫殿内,跪在润玉桌前。
“仙人起来吧,本座不会怪罪于你。”
润玉放下手中的奏折,看向太巳仙人。
“老臣不能起来,陛下,老臣……”
“仙人不必多说,本座方才已经在大殿上说的很清楚,你且退下吧!”
润玉烦躁的打断太巳仙人的话,他又岂会不知太巳仙人来此的目的,心中明知身为臣子,广爱苍生,他并无错,可是站在为人父的立场呢?
“陛下有此心,对于小女来说,此生应以足够,还望陛下已六界苍生为重!”
“本座让你退下!”
“是!”
太巳仙人被润玉突然的急声厉色惊到,不再多言,转身告退。
“此事邝露不必知晓!”
“是!”
屋内再次剩下润玉一人,润玉抬起手揉了揉发胀的额头,疼痛无半分减缓,心却越发烦躁,索性放下手,不理会。
“陛下,是头疼症又犯了么?”
邝露一踏进殿内,便看到润玉闭着双眼紧皱眉头的样子,急忙上前,拿起桌上的一个淡绿色的小瓷瓶,打开后,将里面的液体倒入手中,走到润玉的身后,轻轻的为他按摩。润玉的眉头随着邝露轻柔的动作,渐渐舒展。
“陛下,刚刚是父亲来了么?”
“恩!”
“不知所为何事?”
“不过是一些政事,你无需多管。”
“是!陛下……”
“恩?”
“无事了!”
“恩!”
邝露低头看着始终闭眼的润玉,本想问,你可感觉好些了?可是看见他已展开的眉头,便觉得无需再问了。至于父亲为何而来,等到下次见面时再问父亲便可知了。此时,时光是她和他的。这样想着,嘴角露出心满意足的浅笑,手上一下又一下的为润玉揉弄着。两人皆不再言语。
此时润玉随闭着眼,可是心头的烦扰却是渐渐消退,只剩鼻间淡淡的馨香萦绕。
这样的时光,已然很好。
润玉的心里突然涌出这种感觉,嘴角竟也不自觉的跟着弯出了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