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执起魏无羡被斩断的半截袖子,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魏无羡将药碗送到他嘴边,斜瞅着他:“你还好意思问我,全是因为你。人都烧糊涂了,手劲还那么大,死抓着我不放。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把袖子割断了。哎,这下可成名副其实的了
“咳、咳咳。”
蓝忘机呛了一口,差点将药吐回碗里。
魏无羡忙拍拍他的背,神色紧张道:“蓝湛,烫到没有?怪我疏忽,这药应该晾一会儿再拿给你喝。”
蓝湛摆了摆手,侧身到床另一边,扶着床头忍了一阵,“无事。”
实际上,蓝忘机昏睡的时候不仅抓住了魏无羡的袖子,还握了他的手。
蓝忘机手劲极大,跟铁钳似的钳着他的手腕,怎么抽都抽不出来。
蓝曦臣:“叔父!”
事关蓝湛的名声,魏无羡急忙解释道:“是我自愿的,我喜欢蓝湛。”
蓝曦臣放下茶杯,满意道:“叔父,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依我看魏公子和忘机的事,咱们两家也该坐下来好好聊聊。
蓝曦臣起身挡住了叔父,悄悄向魏无羡递眼色
魏无羡斜倚在蓝忘机的身上,笑的毫无形象:“蓝湛,这下可怎么办。我的‘清白’飞了,二公子要负责吗?”
蓝忘机点头,“负责。”
魏无羡道:“绝不反悔?”
蓝忘机道:“不悔。”
魏无羡转身将蓝忘机搂在怀里,狠狠地揉了揉,大笑道:“不得了不得了,蓝湛你变了,蓝二公子现在也会哄人了!”
两人闹做一团,魏无羡不小心碰到了手腕,“嘶——”
蓝忘机连忙掀开他衣袖查看,发现手腕上乌青一片,急切道:“怎么回事?”
魏无羡揉着手腕,控诉道:“你掐的呗。”
蓝忘机愣住:“我?”
魏无羡道:“蓝湛,你看看你,抓完衣袖抓手腕,我又不会跑了。”
蓝忘机却是沉默了,半晌道:“对不起。”
魏无羡摆摆手,“我说过了,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蓝忘机道:“我做了个梦。”
魏无羡偷笑,“是不是梦到我啦?”
蓝忘机道:“是。”
“我梦见你......站在悬崖上。”
沉默。
过了一会儿,魏无羡道:“悬崖高吗?”
蓝忘机道:“很高。”
魏无羡又道:“那你......抓住我了吗?”
蓝忘机抬眼看向他,坚定道:“抓住了,不放手。”
魏无羡突然笑了,“也对,肯定抓到了,手都给我抓青了。”
蓝忘机的病来去匆匆,清醒后第二天,就能下地行走。
魏无羡不敢让他受风,便将他一人留在回廊上,自己跑去抱两只兔子回来玩。
蓝曦臣外出而归,缓缓而来,“忘机,今日感觉如何?”
蓝忘机道:“回兄长,已无大碍。”
“那我就放心了。”蓝曦臣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要是再不好魏公子就要急死了。”
蓝忘机神色微动,低声道:“让他受累了。”
魏无羡跑进兔子堆,挑了一黑一白两只肉团回来,还一边跑一边逗弄手里的兔子。少年郎黑衣红穗,明朗俊逸,眼角眉梢尽是笑意,隔着大老远就开始叫唤:“蓝湛,蓝湛!你看这两只兔子像不像你和我?”
蓝曦臣笑道:“魏公子真是招人喜欢。”
蓝忘机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蓝曦臣瞬间止笑,叹道:“为兄说错了,应当是招你喜欢。”
蓝启仁昏厥之后,连续病了几日,整日长吁短叹,闭门不出。待到蓝启仁得知此讯,已经晚矣。蓝曦臣将事办的极为妥帖,又缓了几日,蓝启仁终于接受事实,在心里安慰自己魏婴此子虽然顽劣,但重情重义,又很有灵性,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只不过思来想去,依旧是意难平而已。而这份气又不好发作在魏无羡身上,一是传出去蓝氏有苛待之嫌,二是魏无羡实属整个事件的苦主,从夷陵千里迢迢来姑苏,结果“不清不楚”在蓝氏失了清誉。
蓝启仁暗恨自己教导失职,就将这笔账全数算在了蓝氏兄弟二人身上。
但不管怎么说,最终皆大欢喜,可喜可贺。
临近年关,彩衣镇格外热闹。魏无羡看什么都稀奇,什么都要凑一脚,在人群中挤来挤去。
蓝忘机怕他跑丢,一直紧紧地拉着他。魏无羡见状笑道:“蓝湛,别那么紧张嘛,我走不丢!”
蓝忘机依旧不松手。
魏无羡看看两人的手,然后拆下了绑头发的红头绳,一人一端将两人的手绑在一起。
“蓝湛,蓝湛你快看,这叫什么?”魏无羡像是得了什么趣事,举着手晃来晃去,“是不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蓝忘机的手臂也被他带的一荡一荡的,可却没有半分不耐,甚至嘴角还有淡淡笑意。
不多会儿,魏无羡就被卖糖人的摊子引去视线,正要挤过去凑热闹,却被蓝忘机拖住。
他回首道:“蓝湛,你干嘛?”
蓝忘机没说话,而是解开自己的抹额,替他把散乱的头发绑好。
魏无羡道:“你叔父看见,又要气死了。”
蓝忘机捉住他的手腕,道:“无妨。”
还有不到十天就要过年,魏无羡开始盘算回夷陵的事情,“蓝湛,我几天就要回家了,你会不会想我?”
魏无羡好整以暇地等着那个“想”字,结果等了半天都不见蓝湛吭声。转身看他,却发现蓝忘机似乎在走神,于是试探道:“蓝湛?”
踌躇片刻,蓝忘机才道:“可否,晚几日回去?”
魏无羡道:“为什么呀,情姐还等着给我做好吃的呢。”
蓝忘机郑重道:“家宴。”
依经验,一般让参加家宴便是承认了他道侣的身份,意义非常。魏无羡正要答应,但又想起蓝氏家宴上寡淡的饭菜、泛着苦味的汤水,一阵胆寒:“能不能......不去?”
蓝忘机又不说话了,眼神里似有落寞。
魏无羡立刻改口道:“蓝湛,我逗你的。去,怎么不去,必须去!就算那饭再难吃,为了你我也咽得下去,绝对不吐出来。”
又沉默半晌,蓝忘机道:“是父亲的意思。”
魏无羡竖起耳朵,“等一下,你为了我们的事去见你父亲了?”
蓝忘机点点头。
魏无羡精神头来了,缠着蓝忘机道:“那他怎么说?”
蓝忘机道:“很像。”
“很像,像什么?”思索片刻,魏无羡突然反应过来,瞪大双眼,“你父亲见过我了?”
蓝忘机道:“远远地看了一眼。”
魏无羡叹道:“那我是不是和他期望的相差太远。”
蓝忘机笃定道:“不是。”
魏无羡继续往前走,脑中却在琢磨蓝湛刚才那句“很像”,突然灵光闪现,他转身对蓝忘机道:“蓝湛,我问你件事情,你千万别生气。”
蓝忘机道:“好。”
魏无羡道:“你母亲尚在的时候,每次见面,是不是都特别喜欢逗你?”
蓝忘机一怔,黯然道:“兄长是这样说的,但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魏无羡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
两人漫无目的走着,行至彩衣镇外,有一香火颇旺的佛寺。寺门外约三百米处,有一五人合抱的古树,树枝上系满红压压的木牌。
蓝忘机抬头望去,问道:“这是......”
魏无羡道:“求姻缘的。据说只要把双方的名字都写在木牌上,再系到这棵古树上,定能琴瑟和鸣,白头偕老。”
蓝忘机拿起一个空木牌,递给他:“你写。”
魏无羡傻眼了,“不是吧,蓝湛......”
蓝忘机坚持道:“写。”
拗不过他,魏无羡润了润笔尖,提笔将两人的名字都写在上面,然后把木牌交给蓝忘机,笑道:“喏,拿去挂到树枝上吧。”
蓝忘机接过木牌,提笔又在上面补上两句:
夷深藏陵知归处,
思君念君朝与暮。
魏无羡含笑抢过木牌,耍赖道:“不挂了不挂了,这是蓝二公子第一次给我写情诗,我要好好留着,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