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矖无归(三)

“萧惜小姐，不好意思打断了您，我并不是对您所讲的故事产生了怀疑，只是对于人界之事有了疑惑。”青轩好听的嗓音响起，打断了沉浸在回忆里的萧惜。

萧惜把望向远处的目光收回，眼睛慢慢开始聚焦，回头看向青轩，用手帕轻轻擦拭了眼角的泪珠，声音略带嘶哑的问，“没关系，什么问题？”

青轩有些不忍，但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问了出来，“人界向来不是重视长子长孙的吗？家产事业不也都是留给长子长孙的吗？为何章家父亲却偏爱次子？他们俩又是同卵而生，年纪又是差不多，我实在不解。”说完又看了眼上面半眯着眼慵懒的九墨，而后收回目光，看向萧惜，等待她的回答。

“这个问题，我当时也很是疑惑，等我回族之后，拜访了一位白矖一族有名的占卜师，我在他那找到了答案。”说罢，萧惜端起了手边的茶盏，轻碰杯沿，嘬了一小口茶，清清爽爽的感觉袭来，然后继续说道。“原来此事要追溯到章家母亲在生产之际，当时章甫仁出生后，产婆抱着章甫仁给了章家父亲，继而又回到了产房，等到章甫义出生时，产婆又把章甫义抱给了章家父亲，然后又接过了章甫仁，此时章家母亲吸气已经少于呼气了，气息微弱，产婆连忙把章家父亲叫了进来，章家母亲很是想看儿子，摸了摸在章家父亲怀中小儿子的手，不顾正在哭泣的小儿子，又亲了亲他，然后就这样，章家母亲说了人生中最后一句话，你要好好照顾好他，说完就咽了气，而我猜想当时她应该是想说，你要好好照顾好他们，最后那个们字，要么是她没说出来，要么就是章家父亲沉浸在痛苦中，没有听见。于是他自以为的秉着妻子遗愿一定要好好完成的想法，就一直很偏爱小儿子章甫义，或许也是对心中妻子的一丝愧疚吧。”

“原来是这样。”

“不过同是自己的儿子就因为那样一句话而区别对待吗？”

“对啊，我也很不能理解。”

“本来我也不相信，可是他开始的时候，还对大儿子感到愧疚，可是经过时间的洗礼之后，章家父亲可能也是习惯了吧，什么事情都交给大儿子，自己只需要宠着小儿子，这个模式他可能也是在自我安慰，自己贯彻了妻子的遗愿吧。”萧惜继续解释道。

“嗯，我明白了，好了，萧惜小姐，继续您美丽又可悲的故事吧。”青轩一扫刚刚疑惑的表情，再次露出那无瑕疵的微笑，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

萧惜微微点了点头，再次陷入回忆中。

“那几天，是我过的最开心的几天，白天陪他去采药草，陪他做饭洗衣服，晚上听他念书，听他一句一句的像我讲解着语句，睡前还会给我讲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蛇仙的神话，还说我努力修炼也会化作人形的。”萧惜不禁笑出了声，仿佛是想到了当时的场景，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然后又继续看着青轩又说了句，“他还不知道我已经可以化作人形了呢，只不过那时候为了不让他害怕，我也一直在克制，这样的日子每天都很有意思，但是直到……”

直到……萧惜的母亲找来了。

那天，章甫仁在做饭，萧惜盘在桌子上，却听到了母亲的声音，顺着声音出了门，看到母亲的到来，萧惜感到异常的开心，毕竟她是一只迷了路的白矖。

“好孩子，你怎么跑了那么远了？来，跟娘回家。”萧惜的母亲一脸的担心和惊喜，声音有些颤抖。

“娘，我还不想回去。”说罢，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厨房的方向。

“人类？人类贪婪成欲，心思恶毒，会吃了你的。走，跟娘回家。”白矖母亲皱着眉看着一向乖巧的女儿此刻居然如此的叛逆，心中不免有些愤恨，然后尾尖缠上萧惜，就想离开。

“娘”萧惜直接缩了回去，站在原地，心中不忍离去。

“好孩子，听话，你还未学成，你在人间活不过很长时间的，娘带你回去学法术可好？”萧惜母亲换了一个角度继续劝着萧惜。

奈何萧惜不为所动，有些倔强的说道，“娘，我不想回去了，在这挺好的，而且法术什么的，我也不想学，娘，你就别逼我了。”

“小溪啊，你不听话了，是吗？是哪个人类迷惑住你了吗？好，我这就去杀了他，你跟我回家。”萧惜母亲眼中充满了杀意，居然有人敢迷惑自家宝贝女儿，自己一定杀他个灭族。

萧惜赶忙拦住母亲，“娘，没有，没人迷惑你女儿，我就是想呆在这，是我愿意的。”

“不行，你必须跟母亲回去学法术。”

“娘，我不想回去。”

萧惜母亲眉头一皱，心生一计，“你不就是喜欢上了一个人类吗？”

萧惜听了此话顿时脸微红，有些害羞，不敢望向母亲。

萧惜母亲一看萧惜此时的样子，也就知道了七七八八，心中怒火更盛，却努力压抑住，然后继续以慈母的模样安慰道，“娘不拦你，只是这人间有一类人自称道士，他们自制符咒可以与妖抗衡，而你这学不精的法术，万一遇到道士，不也只有送死的命？”看着萧惜有些松动的神情，萧惜母亲继续道，“所以，就算你喜欢上了一个人类，你也可以先跟母亲回去，等学成后，再回来，不仅可以保护你也可以保护你喜欢的那个人啊？对不对啊？”萧惜母亲温柔的声音一点一点的瓦解萧惜的心防。

“好像也是。”萧惜经历了一番思考，最终点了点头。

本来想告知章甫仁一声的萧惜，也最终放弃了，和母亲回去了。

因为一条蛇不可能写一封道别信，因为一条蛇不可能留下什么信物，所以萧惜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的就那么走了，或许留下的，只有萧惜的心吧。

此时，萧惜母亲心中的算盘也在啪啪作响，等小溪学成后，估计也是百年之后了，人类生命如此之短，等小溪回来看见那人已死，想来也不会再有留恋，倘若没死，那大不了自己找人去解决了。我只要小溪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