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在开始,挨个缴剑!”
人群骚动起来。
虽明知温氏索剑是不怀好意,可是如今温晁出了那么大的事,各家不敢稍有反抗,生怕惹温若寒不满被扣上谋害温家子嗣的罪名,累及全族。只得忍气吞声咬牙,一个个缴了剑。
小辈扣在了岐山,各家主却均被‘客气’的请出了岐山温氏,本该为期七天的温氏清谈会就此结束。
温氏向众小辈发放了一份“温门菁华录”,密密麻麻抄满温氏历代家主和名士的光辉事迹和名言,人手一份,要求三日之内熟读背诵,时刻铭记在心。
三日之后考校,有一小世家的幼子被吓破了胆,结结巴巴未能熟练背出。温旭一个挑眉示意,温氏门生立马就将他拖了下去,之后再没有人见过这名少年。
经此一役,各家少年更加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魏无羡始终低着头,不与他人交谈,整个人表现不出彩但也不是最差,泯然众人。
第四日开始是‘实战教学’。说白了就是夜猎之时,让众家子弟探路开道、吸引妖魔鬼怪的注意力,奋力拼杀,平白消耗他们的战力。若有那不慎受伤的,不但缺医少药,且连多休息一会儿都不许,时日久了伤上加伤,更是如阿鼻地狱一般难捱。
若有那不服他意的,温旭就把这人揪出来,当众脱了他的裤子庭杖,二三十杖下来不但伤重难行,更是尊严扫地。
今日的夜猎之地,名为暮溪山。
愈是深入山林,头顶的枝叶愈加茂密,脚底的阴翳也愈加铺张。除了树海涛声和脚步声,再听不到别的声响,鸟兽虫鸣在一片森然中格外突兀。
温旭可不是温晁那样的草包,作为岐山温氏的继承人,战力只怕更上一个档次。奉了温若寒的指令,恐怕就是要好好折磨他们。
许久之后,一群人与一条小溪迎面汇合。溪水淙淙,其间还有枫叶逐流飘零。溪声枫色,无形将压抑的气氛冲淡了几分。
魏无羡内心轻笑,等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让我等到了,温晁没来,拿温旭代替也可以。
慢慢的挪到了人群边缘,趁着无人注意,迅速咬破指尖,将藏在袖筒里的空白符纸拿出一笔到底。
手腕一翻, 黄色的符红色的字在空中自燃起来。魏无羡伸出左手,一把抓住燃烧后的符灰, 收拢五指随空一扬,低声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空气里传来了咯咯吱吱的轻微嬉笑声,窸窸窣窣的声音四下起伏,阴冷又森然。
配在腰间的清心铃忽然‘叮铃’一声轻响。
魏无羡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神魂开始恍惚。胸口就好像有一个大锤用力的砸在上面,喉间一甜,又被生生咽下。
正在此时,一旁有人喊道:“找到了!”
那是一个很隐蔽的地洞,藏在一棵三人合抱的老榕树脚下。扒开腐败的枝叶和泥土,斩断树根,这个黑黝黝、阴森森的洞穴便暴露了出来。
洞口通往地底深处,一股令人寒战的凉气袭面而来。投一颗石子进去,如石沉大海,不见声息。
温旭似笑非笑,道:“找到了,就下去吧。”
金子轩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就没吃过这么多苦头。到了今日实在忍不住了,对着温旭冷冷地道:“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说是来夜猎妖兽,那么请问究竟是什么妖兽?提早告知我们,也好合力应对,才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手忙脚乱。”
温旭道:“告知你们?你们没有这个资格。不想家族因为你灰飞烟灭,就给我滚下去!”
他的“滚下去”三个字咬字格外重,语气高昂,高高在上,令人听了憎恶却又毫无办法。
金子轩站在最前,强忍怒火,一掀衣摆,抓住一根尤为粗壮的树藤,毫不犹豫地一跳,跳进了深不见底的地洞。
其余人跟在金子轩之后,依次进入地洞。
这些世家子弟被缴了剑,只能慢慢往下爬。树藤贴着土壁生长,粗如幼子手腕,很是结实,倒是没有太大的隐忧。只可惜蓝家素衣广袖,除蓝曦臣蓝忘机外的弟子多多少少沾染了尘埃,形容颇有些狼狈。
须臾,温旭带着手下的温氏门生和家仆们御着剑纷纷落地。道:“都停在这儿干什么?该做什么还要我教?走!”
一群少年被驱赶着,朝地洞深处走去。举着火把,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片深潭之前。而再往前,已经无路可走了。
没见到他预期的妖兽,温旭也并不急躁。道:“找个人,吊起来,放点血,把那东西引出来。就你吧!”
随机一点,点到了站在金子轩和蓝忘机背后的绵绵!
金子轩扬眉道:“够了没有?让旁人给你做肉盾还不够,现在还要活人放血给你当饵?!”
温旭指着他们,道:“现在立刻自己动手,把这丫头给我绑了吊起来!否则你们两家带过来的人都不用回去了!”
一旁有一名姑苏蓝氏的门生一直在微微发抖,此时终于忍不住,冲了上来,抓住绵绵,准备动手绑她。蓝忘机眉峰一凛,当即一掌拍出,将他击到一边。
蓝曦臣抬脚堵在了他眼前,素日里温柔和熙的脸上具是严厉,一眼望去竟如蓝忘机一般无二。那名门生肩头发抖,缓缓后退,无力直视他的目光。
温旭勃然大怒,喝道:“反了!杀!”
数名温氏门生抽出明晃晃的长剑,朝蓝忘机与金子轩杀去。这个场面,恐怕是再也不能独善其身、妄想还能不流血了!
山洞幽深处突然传来 “咯咯咭咭”的笑声。
温旭眉头一皱,冷冷的道:“是谁在笑?“
温氏的人瞬间放弃了与金子轩蓝忘机缠斗,退回了温旭附近守护他的安全。各家子弟也都安静了下来,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警戒。
此时此地,除了轻微的呼吸声,恐怕连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见。
一阵不知从何处刮来的阴风,陡然之间灌满了整个山洞。女孩儿笑声不停,仿佛看到了、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这声音笑得花枝乱颤。
一名云鬓高耸、衣饰华贵的美人慢慢的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两位头上双鬟,手带金钏的侍女。贵妇举起右手,纤细修长的五指灵活地转腾,漫不经心地欣赏自己涂得猩红的长指甲。侍女眉眼弯弯,面带笑容,眼珠在眼眶里骨碌碌的地乱转,这画面当真是娇媚至极,也阴森至极。
一名年纪尚幼的少女吓的哆哆嗦嗦,尖叫一声慌不择路冲向洞口,可那条路上站着一个温旭!
还没来得及阻止,温氏门生一剑下去就削了她的脖子,血溅三尺!
被血气一激,主仆三人迅速向温旭掠了过去,对着阻拦她们的门生展开一面倒的屠杀。那娇媚的笑声始终回荡在整个山洞里,一挥就削下温氏门生的一条胳膊,再一挥又削下半个脑袋,令人心神激荡,又毛骨悚然。
温旭和温氏门生边打边退,奈何这三个阴魂只围着他们厮杀,且堵住了去往洞口的路。
其他各家子弟纷纷躲避,只盼着别牵连到自己才好。慌乱之中魏无羡和蓝忘机退到了岩石这边,而江澄和蓝曦臣则被人流裹挟到了水潭边上。
温氏门生越打越少,无奈之下温旭几个起落,跃到深潭之上的一座石岛上。对着众人警告道:“还不去帮忙!你们是知道我父亲的脾气的,我只要流一滴血,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忽然,温旭感觉整个地面颤了颤。他警惕地道:“地动了吗?”
一名温氏门生睁大了双眼,大声呼道:“不是地动了,大公子是你脚下的东西在动!!!”
温旭落足的那座石岛在颤,不但在颤,而且在不断上升、上升、浮出水面的部分越来越多。
这不是一座岛,而是潜伏沉水在深潭中的一个庞然大物——他现在,正在那只妖兽的背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