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吴(作者)番外!
从前呀,有一个妇人。
妇人很想要一只小木偶。当看到别人家的木偶是多么光鲜亮丽,为它的主人争光时,她羡慕极了。
于是,妇人请一位匠人为自己做了一只小木偶。
小木偶有着一头蓬松的棕色短发,发梢卷起,看起来毛绒绒的,像一只小羊羔。它圆圆的脸蛋上镶着两只黑宝石一样的大眼睛,脸颊上有着点点雀斑,嘴角还微微翘起,看上去十分活泼可爱。
妇人很喜欢很喜欢它,给它做了许多漂亮的小衣服,也总是带他出去玩耍。她十分骄傲自己也有了一只小木偶。
小木偶变得越来越淘气了。它常常出去玩到很晚,把衣服弄得脏兮兮的,头发乱成一团,脸上还蒙着一层不知道哪来的灰。每每这时,妇人就会很生气地骂它一顿,还会狠狠地照着它的屁股踢上几脚,或是扇它几巴掌。她打完它后,这才消了气,回屋去睡觉了。小木偶便只好委委屈屈地缩在角落里,捂着自己的屁股,小声啜泣。
尽管如此,它却仍是抑制不住自己好玩的天性。
有一次,小木偶不小心打碎了餐厅里的一只杯子。妇人气势汹汹地赶来,不分青红皂白对它就是一阵猛打。她举着一只鞋,一下一下地抽在小木偶的身上,小木偶疼的龇牙咧嘴,却不敢反抗。
它在大庭广众之下挨打,自尊心也被妇人扔在了地上狠狠的践踏。
小木偶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停,身体抖得像筛糠。妇人却仍没有放过它,对着它生气地大喊大叫:“你这个败家东西!我把你创造出来,你却净给我惹麻烦!别人家的木偶为他们争取到了多少荣誉!?你一天天只会闯祸,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
小木偶不敢顶嘴,只能默默听着她对自己的教训。周围人议论纷纷,异样的目光刺得它浑身难受。
妇人把小木偶带回匠人的店里,请他把它的嘴角缝上了——这样,它就无法再那样顽皮地笑了,看上去倒是乖了不少。
小木偶开始变得有些内向了——毕竟,它无法再笑了呀。
几天后,小木偶灵动的大眼睛也被挖了出来,一双无神的、呆板的眼睛搬进了它的眼窝。
于是,小木偶再也不天天跑出去玩了。
妇人很满意这样的改变。
但是不久后,小木偶的后背上长出来了两只小小的翅膀。
看着其它木偶在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中自由翱翔,小木偶羡慕极了。它在盼望着自己能翱翔天际的那一天。
但是妇人慌了。她太怕小木偶离开她了——
于是,小木偶的翅膀,也被剪掉了。
小木偶天天就将自己闷在屋子里,呆呆地望天。
妇人却气冲冲的对它吼:“为什么,为什么你无法飞翔?”
于是啊,小木偶身体的某个角落,在妇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裂开了一条缝。
缝隙随着妇人一次又一次的打骂而愈渐增大。小木偶开始了痛苦的反思——这在以前是绝对没有的。
为什么我做什么她都不满意?
是我做的不够好吗?
我很让她失望,是吗?
我是她的累赘,是她的耻辱,而不是她的骄傲,是吗?
那为什么,要将我创造出来啊?
……
在该学习手艺的时段,妇人对小木偶的打骂就变得更加变本加厉了。
“看看别人家的木偶,人家都可以给家里做出贡献了!你看看你,对我来说有什么价值?人家的木偶表演获得的掌声和关注是你的几倍?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啊……你就不懂得感恩吗?”
小木偶身上的裂痕就变得愈来愈深了。
终于有有一天,那缝隙裂开了。小木偶的两条胳膊都掉了下来。
妇人于是请匠人为它缝了两条线。
这样,小木偶的胳膊就被接上了——这也更加方便妇人控制它了。
现在的它——可是十分乖了。
妇人仍然不满意。
她干脆让匠人把小木偶身上的其他地方也拴满了细线。
“这样,你就变得听话多啦……也永远不会,弄坏自己的躯壳了。”
小木偶——不,现在应该叫提线木偶了,它完全被妇人掌握了起来。
妇人让它往东,它也无法往西。妇人满意于提线木偶现在的“乖巧”,但它早已没有了自己的思想。
角落里的裂缝还在蔓延。
它蔓延到了那曾经有过象征着自由的背部的翅膀根处,蔓延到了那曾经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思想的“大脑”处,蔓延到了那曾经跳动着鲜活的心脏的胸腔处。
小木偶的心脏……终于,碎掉了啊。
那一刻,木偶的灵魂,就已经消散开了。
提线木偶终于只剩下了一具躯壳。
它现在能做的,只是在妇人的控制下,行尸走肉地“活着”。
失去个性,失去思想,失去……灵魂。
这样的生命啊……
这样的躯壳啊……
还能叫,“活着”吗?
它不知道。也无法知道。
终于,裂缝将木偶的身体撕裂开了。
妇人尝试去用细线将它再次控制。
殊不知,那胸腔里已是空空如也。
一阵清风吹过,小木偶的身体竟燃烧了起来。
妇人惊慌极了。
她尝试去挽回,尝试去弥补。
但最后剩在她眼前的,只有一团灰烬。
以及……许多许多,透明的细线。
它的心脏不是被裂缝扯碎的,而是被这些细线绞碎的。
它们深深镶嵌在小木偶的身体里,缠绕在一起,纠结成一团,填满了它的胸腔。
那些伤痕,那失去的灵魂和心脏,是这些细线带来的。
那道裂痕和泯灭的个性与思想,是一个打着“爱”的名义的虚伪的、自私的、丑恶的恶魔造成的——
“那就是你啊,那个口口声声说着为了它好,爱着它的恶魔……”
像是来自地狱的谴责,又像是它“死”前挣扎的、痛苦的、不解的质疑和撕心裂肺的呐喊。
妇人呆呆地听着,看着。
清风吹过,灰烬被卷起。她尝试去留下它们,却什么也没抓到。
“都如此了,还想着你自私的占有欲吗……?
以爱为名,做着最伤害它的事。
以不舍为借口,自私地去利用它、控制它,甚至不惜剪断它的翅膀,挖空它的心脏。
这就是你口中的,为了它好吗……?”
灰烬卷到天上,风像它原本应用有的翅膀,带着它飞往天堂。
最后,消失在了妇人的视野中。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