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了大雪。
帝都的冬天冷起来有种扼喉的肃然杀意,天空暗沉闷不过气,一出门,双眼双手,凡暴露于空气的皮肤都有如遭刀剜肉,冷得彻底。
肖战此刻正抱了个电暖手坐在院子大树底下,他屁股底是一块厚重的秋千木板,昨夜遭了风雪,木板融雪后浸了水,坐在上面一股子森冷。
肖战怕冷,若不是脚底一蹬就能享受晃晃悠悠的失重感,他绝不会冒着湿裤子的风险坐在上面。
晃着秋千,肖战今天心情挺好。自从出了造谣事件,他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大咧咧地在门外亲身感受帝都的冬天了。
大树杈子下的秋千,连同种满花草的院子,都属于一家隔城市挺远的郊外别墅。
别墅并不算奢华,并且难得的能在繁复的装修中保持着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温馨。
院里的花草在风雪中仍旧新鲜富有生气,花啊叶啊,在风中一摆一摆,摇头晃脑的。
肖战抬头去看天空,雪花纷扬穿过光秃秃的树杈飞下来,天上闷沉沉的,见不到太阳,见不到云,只是有光。
“啪嗒”一声,身后的大门响了。
肖战回头去看,门里出来了两个人。
王一博推着轮椅小心翼翼地往外走,轮椅上的少年正笑眯眯的看着肖战。
那少年身形消瘦,脸上没多少肉,眼睛狭长,眼尾勾得婉转,鼻子挺秀而朱唇贝齿,面容白得堪比雪色,正有种小说里所谓的摄人心魄的病态美感。
轮椅轱辘碾过地上碎雪,划出两道印子,一路朝了肖战过来。
王一博将少年安置在肖战正对面,便立在肖战身旁,自然地伸出手拂了肖战发尖的雪花。
王一博这是木子。
他仔仔细细地拿指尖拈起他被雪打湿的发梢,漫不经心地给他介绍少年。
肖战张嘴正要说话,便见那少年笑嘻嘻地挥舞了拳头往王一博身上抡,嘴里骂道
木子有没有搞错啊王一宝,能不能正儿八经地介绍介绍我,干嘛一上来就秀恩爱?
秀恩爱?
肖战一愣,下意识地就想开口解释,又听木子咧嘴朝他道
木子你就是肖战吧?老早就想着让王一宝带你过来见见的,今天可算盼着了。
少年好看的眼睛闪着光,望进他的双眼便有种望进了两目星河的感觉,好像周身都起了滚烫的暖意。
肖战喜欢美的事物,尤其喜欢能让自己寒时感到温暖的美丽事物,他一笑,就笑出了足以昭示真心的兔牙
肖战我是肖战。
他把手从电暖手里伸出来,伸向木子
肖战你好,木子。
木子握住他的手,感觉像是握住了热烘烘的刚出炉的蛋糕,冒着热气儿的松软触感,有种像是果了腹的满足感。
他握着肖战的手转头去看王一博,仰着下巴夸赞道
木子眼光难得不错啊王一宝,这小哥哥我很喜欢。
王一博回他半轮假惺惺的括号笑,伸了手从他手心夺回肖战的手,咬牙道
王一博感谢夸奖,我也很喜欢。
肖战抽回手,重新将手放回电暖手,然后缩了缩下巴,把半个脸都藏进了高高的领子里,耳朵却露在外面,耳垂些微红润。
木子“嘁”了一声,朝王一博翻个白眼。
木子秋千喜欢吗?
他把视线放回肖战身上,狭长的眉眼弯成好看的弧
木子是王一宝帮我做的。那个时候他还没去韩国做练习生,我偶尔能去洛阳找他玩,他也还能来北京找我玩。
肖战微微抬头,秋千的绳索粗而长,挂在高高的树杈上,年头确实很久远了的样子。
肖战你们很小就认识的吗?
他问。
木子是啊
木子道
木子我们是因为跳舞结识的,还曾约定过一起组个组合出道呢,没想到这小子长得太帅,在一场比赛中很早就被娱乐公司挑了去,比我先出道了。
王一博什么叫我长得太帅?
王一博瞪了木子一眼,转头去看肖战
王一博其实木子的长相更对娱乐公司的口味,而且他跳舞比我好。
王一博我参加那场比赛时他还在欧洲参加另一场更重要的比赛,所以错过了,谁知道那次我就被选中出道了。
王一博低头注视木子,淡淡道
王一博他不必任何人差。
木子愣了一瞬,然后“哎呦哎呦”地叫唤着直摇头,一个劲儿喊
木子肉麻死了王一宝。
漫天的雪,绿意的院子,屋里有暖融融的欧式壁炉,炉子里好像正燃着柴火,噼啪声隐约从门内传来,面前的两人打打闹闹,笑声不断,像是已经走过久远的光阴,一直如此地陪伴了很久。
肖战忽然觉得,他好像已经缺席了王一博很多年的人生。
童年的调皮爬树挂秋千、豪气张口相约出道的期盼、练舞时的伤痛汗水、在韩国当练习生时的跌撞梦想、乃至回国后长久的沉寂、红了之后的谣言风雨。
他统统都没参与。
现在唯一与他有牵系的,只有前不久参与录制的《一周友》,以及仍未解决的造谣事件。
王一博战哥。
忽然有人喊他。
肖战回神,瞧见王一博正伸手握住秋千上的绳索,问他
王一博你要试试我做的秋千吗?
他的鼻尖冻得红彤彤的,面容干干净净挂着笑容
王一博我帮你摇。
不等肖战回答,王一博便把木子推到了远处,回来帮他摇秋千。
秋千荡起来穿过风,穿过落下来的雪,升至最高点时急速下坠,像整个人被风扬起悬于太空,又忽然被风接住往后倒退。
光景在视线里模糊,白色连同绿色裹杂在一起,看不清形容。
肖战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疾逝而去,脸被吹得生疼,不得不从电暖手里伸出来握住绳索的手也由温暖冻得麻木,好像手心的热汗都结了细冰。
但他很开心,莫名开心。
木子在一旁大嚷,嘴里骂着王一博“过分!敢把他丢在一边打情骂俏”,脸上却挂着比春光来时万物复苏还灿烂的笑容。
院里的三个人都在笑,好像烦恼和忧心从不曾侵蚀过他们纯粹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