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头焦急的在门外跺着脚搓着手走来走去。旁边站着的六岁女儿噤若寒蝉。她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可以一定千万是个带把儿的啊!”陈老头不停的的念叨,“已经有了一个女娃了,再不来个传宗接代的可咋办啊”。
“哇~哇~”终于,屋内传来了洪亮高亢的啼哭声。
“生啦生啦!”稳婆抱着新生婴儿推开了门。
“老陈头你看!生了!这娃儿哭声不小,身体怕是壮实得很呢!”这老妪喜笑颜开,连忙向着陈老头贺喜。
“生了?快!看看是男是女!”陈老头一脸激动的神色,却依旧提着副心胆,愈发的的焦急起来。
说着说着陈老头一把从接生婆手里接过孩子,掀开裹巾看了一眼。顿时只觉眼前发黑,他感觉有些头晕,死劲儿眨了眨眼睛,又努力的揉了揉。陈老头瞪大着眼睛死死的盯住刚出生的婴儿,想要寻些什么,可怎么也找不着。他有些发愣,不敢相信的伸出手探了探。真的,没有。
………………
陈老头有些失落,两个闺女了,自己这把岁数再想有个儿子去传宗接代怕是不太可能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日后断了香火死后可怎么向列祖列宗交代?更何况,这以后一家四口的全靠那几亩地去刨食?难啊!女娃儿又不似男娃那般能干活,本就家贫这下子怕是揭不开锅了。
陈老头成天对着老婆叹气。这天寒地冻的,家里也没太多余粮了,这可如何是好。
俩人一合计,要不干脆给扔了吧!寻条偶有行人的山路,其余的全看造化了。不是不想养,委实是养不起啊!一个孩子倒好,这下俩孩子还全是女娃儿!丢掉大的吧,毕竟养了好几年了,若是就这么丢了再养小的有些不值当。丢掉小的吧,毕竟还小费不了多少口粮。思来想去,干脆一狠心大小都丢了得了,两口子再努努力,说不得就能生个儿子了。话说这么说,可毕竟是两个孩子,亲骨肉啊!陈老头有些唏嘘,实在是没法负担啊。唉!这狗日的世道!
…………
陈老头带着两个女儿去了后山,山里除了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一片死寂下刮起的劲风显得更加刺骨几分。
“这天天下大雪的,家里粮食不多了,爹要去打猎,你就在这里等着爹照顾好妹妹,听到了没。”杨老头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几张烧饼塞给大女儿,“这饼你拿着,饿了就吃几口”
陈老头说着说着就走了,走时极果决,没回过头,就好像真的会再回来一样。留下了才齐腰高的大女儿抱着几月大的小女儿。老婆没有跟过来,妇道人家的,心肠子软容易婆婆妈妈,容易坏事。
…………
站得太久了,她有些发冷,掏出饼子啃了几口裹腹,又吃了几口白雪解渴。天已经开始黑了,不知道为什么爹爹还没有回来,许是追着猎物走得太远。妹妹还在酣睡,月亮不知不觉爬上了光秃秃的树梢,一地的白雪有些亮的刺眼。
风渐起,白雪地上树影婆娑,枝丫摇晃像极了一群妖魔在背后扭动着身躯。
她有些害怕,想哭却又怕吵醒怀里的妹妹,她答应过爹爹要照顾好妹妹的。她背靠着树干缓缓坐了下去,缩成一团紧紧抱住妹妹,细微的呼吸声使她微微安心了些。雪花又飘了起来,细细碎碎的,在风中摇曳,一如柳絮因风起。雪花轻轻的覆上了眉头和发梢,肩上落雪越积越多,身体上的寒冷跟心底的恐惧使得这刚六岁的女娃儿打湿了眼眶。她低着头拼命的咬着嘴唇低声抽泣着,渐渐的雪好像停了,风儿也好像小了下来,只是光线却暗淡了不少。
“你在哭吗?”一个温和柔软的声音响起。
她愣了愣,以为自己幻听了。
“看来是了。小姑娘,你爹娘呢?”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她抬起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执伞挡在她的头顶。那男人一袭白色棉袍,披散着的满头黑发与衣摆一同随风飘扬,目光却是温和清澈。
“爹爹去打猎了,我在这里等他。”
“哦?”那人沉默了一会儿,低头思索片刻说,“想来那便是了,小姑娘,你爹爹让我来此带你离开。”
“爹爹呢?爹爹哪儿去了?”
“他有很要紧的事要去办,让我先带你离开”那人说着伸手拂去女孩头上积雪,又说道,“你可愿拜我为师,随我离开?”
“是爹爹说的么?”女孩抬起头,顾不上风雪浇灌脖子,睁着大大的眼睛期待的看着那个男人。
“嗯,他让我先带你离开。”那人摸了摸女孩冻得有些麻木的脸颊。
“好,那我跟你走,还有妹妹。”
“既拜入我门下,那便是如我子女一般。记住了,我叫凌宸。”
“越过霜雪得见你二人,也是一种缘分了。”那人喃喃自语道,“那便叫你凌越霜罢,你那妹妹,就叫凌雪好了。”
说着他又大声几分重复了一遍,“你叫凌越霜,你妹妹叫凌雪,我是你师傅凌宸。”
………………
风更大了,雪也似乎更厚重了些,月影重重下天地一片白茫。一柄油纸伞点破这单调寂寥的白,伞下有白衣盈袖女婴啼。
凌越霜牵着那个人的衣摆跟在后面,妹妹已经醒了,开始哭嚎。前方路有多远她不知道,终点是何处她也没那么关心,伞下的温暖不在身。如沐春风。
雪,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