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接着上面，继续来看辉少的穿越小说：

小那那回到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合一下眼，他想起了很多很多以前的事情，像过电影一样一幕又一幕地涌上心头，想到伤心之处，开始默默流泪，后来甚至忍不住把整个身子躲进毯子里，抽抽搭搭地哭出声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十一岁之前，在农村生活，记忆中的爸爸妈妈感情很不好，三天两头吵架，家里总是硝烟弥漫，愁云惨雾。后来，爸爸去了城里，当起了装修工人。小那那和母亲一起留在了农村，父亲很少回这个家。就他们娘儿俩相依为命，母亲很疼他，他也很爱母亲，对父亲却含着隐隐的仇恨。母亲这一生，实在是太苦了，母亲这辈子，实在是太可怜了。母亲总是轻轻拍着小那那的小脑袋说：再苦，也有熬到头的时候，等我家小那那长大了，我就享福了。可是，苍天无眼， 母亲的苦还没有熬到头，小那那还远远没有长大，而她自己的生命却早早地走到了尽头，她得了乳腺癌，一直熬着，舍不得花钱进医院，到了晚期，被折磨得没有了人形，后来实在受不了啦，她把小那那送到了奶奶家，然后用一瓶农药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一年，小那那才十岁，母亲走后，跟着爷爷奶奶，在乡下又过了一年，十一岁时，父亲在城里站稳了脚跟，甚至还有了自己的房子，于是就把小那那接到城里上学。小时候的小那那，不仅灰头土脸，又黑又瘦，说话时还带着浓浓的乡气，尽管穿着父亲给买的一整套的新衣服，可走进教室里时，浑身上下都透着无可救药的泥土味。他本来就是个敏感的少年，自尊心非常的强，在同学们投射过来的异样的眼光里，他感到手足无措，感到无地自容，感到羞辱和伤害，使足了劲儿才好不容易把眼泪硬生生憋回眼眶里去。

那个时候，他是如此的孤独，他的世界是如此的阴暗，潮湿。对他而言，全世界都是膈膜而生硬的陌生人，包括他的亲生父亲。也许，唯有一个人能给他带来些许的温暖，那就是他的同学，同桌，十岁的小学女生艾柯。倒不是说小学女生艾柯那个时候对他有什么特别的好感，或者给了他什么特别的关爱。没有的事儿。艾柯是一个蜜罐里泡大的城市女孩，生活对于她，始终是宽容的温暖的甜蜜的，也许她还没有学会刻薄和冷漠，没有学会用戴着有色眼镜的眼光去对待身边的那些暗淡的、平庸的或者说不怎么讨人喜欢的人。无论从哪个方面看，小那那一点也不讨人喜欢，但他是艾柯的同学。在艾柯的眼里，同学就是同学，你完全没有必要苛求他什么，你把他当成别的几十个同学中普通的一个就行了。所以，他们之间的相处是单纯而自然的，而这恰恰是小那那最需要的一种关系，他固然不能忍受别人的居高临下的歧视，同样也不能容忍别人施舍的廉价同情。如果人人都像艾柯一样，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同学，当成这个班集体几十个学生中普通的一份子，那他还有什么不自在的呢？

在这所小学里，艾柯，可以说是个非同凡响的女生，虽然学习成绩很一般，但她长得很漂亮，大家都穿着校服的时候，你也看不出她的惊艳之处，可是她能歌善舞啊，是全校最耀眼的文艺小明星啊？这要是学校有什么活动，编个节目搞个文艺汇演什么的，只要一上了舞台，化了妆，换上行头，这时候的艾柯完全就变了一个人，不，在小那那的眼里，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存在。用小那那的话说，那就是杨贵妃附体呀！

小时候，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在小那那心中，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就是杨贵妃。为什么偏偏是杨贵妃呢？那是因为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基本上没什么文化生活可言，只有生产队遇上点事儿，宣传个计划生育政策什么的，才会在村里的大场院上放一场电影。村里的大场院上有两棵上百岁的大榕树，根深叶茂，那块放电影的大白布就拉在两株大榕树之间。

小孩子嘛，都喜欢看武侠的或者打仗的电影，别的片子并不能充分吸引他们的兴趣，当时在那大场院上放过的电影屈指可数，其中有一个电影叫《杨贵妃》，本来以为是武侠的，结果那里面的人虽然都穿着古代衣服，却好像都不太喜欢钻研武功。说打仗吧，那些古代的兵也骑着高头大马，也穿着威风凛凛的盔甲，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枪，在大银幕上哗啦啦地跑来跑去，好像随时都要打起来的样子，可最后却也没怎么打。小那那很是失望，不过后来，慢慢地，即便不比武也不打仗，这部电影还是渐渐吸引了少年小那那的全部关注，虽然也算是部老电影，可是周洁扮演的杨贵妃实在是美艳动人，不可方物。尤其是跳起舞来的时候，那简直就真是宛若天人，仙女下凡了。这部电影的故事也不错，曲折，动人。结局固然是悲剧，但也有一种特别动人的凄美，深深地打动了乡村少年小那那一颗晶莹剔透的童心。那些日子，他经常做梦都能做回到古代去，不止一次地梦见自己穿着古装，跟着美艳动人的杨贵妃，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遛马。更多的画面是，杨贵妃和一群古代美女在绿毯似的草地上翩翩起舞。小那那压根儿没去过大草原，更从来没骑过马。可那草原，还有那马，以及那骑在马上的感觉都跟真的一样一样的，真得不能再真。

不过在那部电影里面，濮存昕扮演的寿王实在是面目可憎，令人讨厌。自私，虚伪，不要脸。这在小那那心里留下了很深的痕迹，长大以后，只要是看到哪部电视剧里有濮存昕的角色，马上换台。不过，这也正好从侧面说明，濮存昕老师的演技精湛，人物塑造很到位。

艾柯在学校的大舞台上伸展开柔软的肢体，像一朵随风绽开的花蕾，小那那在台下面看得发呆，看着看着，觉得就不认识艾柯了，这个有如杨贵妃附体的、在舞台上飘飘若仙的女孩，真的是自己的那个同桌？真的是那个一向温和宁静的小学女生艾柯嘛？这可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从那以后，小那那看艾柯的眼神里，就有了别样的意味，像欣赏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何止欣赏而已，简直就是崇拜。

上了初中，小那那和艾柯仍然同校，但却不在同一个班上，艾柯长高了不少，而且越来越漂亮，亭亭玉立，熠熠生辉，脸上总带着阳光般的温暖而自信的笑容，走在校园里，像大明星一样，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实际上在校园里，她的的确确就是一个星光灿烂的大明星。全校有上千的学生，但她却总是一个人出尽风头，老师，甚至学校领导都很欣赏她重视她，为了弥补她学习上的短板，老师们甚至常常在放学之后单独给她开小灶补课。

那个时候，在艾柯的面前，小那那感到自己简直就是一只丑小鸭，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了自卑，常常自惭形秽。因为不在同一个班了，接触的机会也不如以前那么多，只是常常在上学和放学的时候，会在路上不期而遇。而且不管谁先到公交站台上，都会默默地等待着对方的到来，数年如一日，无论上学还是放学，彼此默契地心照不宣地搭乘同一班公交。每次跟小那那在一起，艾柯总是笑得很开心，两个人肩并肩走在路上时，艾柯有时候甚至大大方方地拉着他的手，她有什么心里话也只愿意跟小那那说，她不爱说那些与学校和学习相关的事情。她喜欢看书，她家里有个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小那那之前闻所未闻的书籍，艾柯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不仅她读过的那些书小那那从来没读过，就连她说出来的那些话，也常常镇得小那那一愣一愣的。跟艾柯在一起的时候，小那那话很少，每次都是艾柯叽叽喳喳地像一只黄鹂鸟似的说个不停笑个不停，而小那那静静地倾听，尽管艾柯说的那些事他不一定听得明白，有些根本完全听不懂，但他喜欢听艾柯说话，喜欢看她脸上荡漾着阳光般地淡淡笑容，喜欢听她那清脆甘甜的声音，有如来自天籁的仙乐绝响。

后来发生的那件事情，那还真有点像电影电视剧或者小说里所描写的那样，是那种最俗最俗的桥段最狗血最狗血的剧情。那一年，小那那和艾柯上初三，正是临近毕业季的时候。

校园里，从来都不是世外桃源，从来都不是清净圣地。艾柯那么优秀，那么光彩照人，那么风头十足，自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喜欢把自己打扮得流里流气，喜欢在人前尤其是在女孩子面前，装酷装逼装成熟装玩世不恭的不良少年，早就按捺不住蠢蠢欲动，这些无知无聊无赖有如蠕虫般的家伙，在某天放学的时候，在校门口的一段土路上堵住了艾柯，不仅言语轻佻下流，甚至敢于动手动脚。和艾柯走在一起的自然是小那那，小那那一向是个自闭而胆小的人，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势，他很是不解同时也很是愤怒，觉得这一切也太荒唐透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之中人潮涌动之处，怎么能有这样的人，敢于做出这样的事儿。他想当然地认为，这些人这些事只应该出现在那些香港电影里面，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他完全是出自本能地站了出来，试图阻止那些人对艾柯的骚扰，他大概压根儿没去想过，他这么做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那些人早就看小那那不顺眼，因为他总是如影随形地不合时宜地大煞风景地出现在艾柯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