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浔执扇走在了前面,走了几步后,回头唤寒藜道:“走吧师姐,天色已晚,再不走的话,会不安全呢。”
哼......
寒藜不情愿的跟了上去,毕竟他是对的,自己这身装扮还指不定会招来什么痴儿......
“嗯......”寒藜依依不舍的从摊前挪开,顿了下加快了步子。
二人回到寒水阁时暮色已完全黑了下来,除开正门前的守卫,周边再难见得一人。
不知道为何,寒藜见此不由得心里有些发怵。
晚风大作,侧院的竹林子被吹的‘嗖嗖’的摇曳着,夹杂着穿行于林间的风声,就如茶馆说书人讲述的,“......此乃江湖高手现身前的预兆!”
......
寒藜低头看了看自己下午出门前还完好靓丽的衣裙,撕开袖口后又疯了一下午到现在真的是不堪入眼了,不知被阁中哪位‘大侠’见了,又会引起怎样的传言谬论。
“师姐,你怎么了?”寒浔跨进门后,发现后面没动静,顿了下,便又回头看了一眼,她竟是痴痴的立在原地发愣。
又摆了摆手,“师姐,”寒浔站在台阶上,微微低下头来,看了看门前的那两人,轻声问道:“师姐可是......有所顾虑?”
寒藜垂了垂眸,也未说话,只点了点头,随后又似是沉思状的合上了双眸,轻轻的叹了口气。
嗯......沉默的几秒钟,寒浔倏然却朗朗的笑了,他长腿一迈下了台阶,轻轻一把拉过寒藜的胳膊,感受到有人拉自己,她豁然的睁开眼,但见寒浔神秘兮兮的冲她笑。
“你......?”
不待她缓过神,寒浔便拽着她一路狂奔,也不说去哪,只是一个劲的往前奔跑着,就好似是在急着赴什么约。
“阿浔你慢点,我......我跟不上了。”寒藜一边粗喘着气,一边艰难的说着。
寒浔回眸看她一眼,缩了缩瞳孔,听立了一秒,干脆上手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寒藜心下倏而一惊,“阿浔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一边惊异的同时还不忘在他怀里扑腾几下。
“师姐莫慌,阿浔只是想带师姐去一个地方。”
“不过师姐既然喊累,又是我要带着你去,那我便‘屈尊’当一次脚夫了。”寒浔勾了勾唇,淡淡道。
“......你!”寒藜羞的想开口理论,努了努唇,却还是未得开口。
不行,遇事不可冲动,你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软弱卑微的寒藜了,你还有重要的事要做,还有许多未搞清楚的真相。不管这厮如何善变,你都要静下心来,切不可被美色所诱。
对,就这样保持。
为了稳定心神,寒藜打被他抱起便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纤纤玉指,修长嫩滑,不禁便展开了思绪,寒水阁本就是职业刺客的隐蔽所,对外是一族名高望重的修炼门派,然则卧虎藏龙,不乏武术奇才,绝世高手,卿夜与颜莒便是那顶尖的最好例子。
如果不是如寒临那样身负重权,那这本应该独绣闺中的玉手在未来的某一天也会逼不得已粘上他人的血吧。
尽管如此可能会拥有阁中愈渐声望的位置与荣誉,可是她不想。
她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也不想以他人的血作为代价,所以,就爬上那个最‘自由’的位置吧,起码,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了。
正思绪着,寒浔将她放了下来,“师姐,我们到了。”
寒藜抱着不经意的态度瞥了一眼,视窗却被此时的一派景象给震撼了。
“哇......这里是......”
寒藜震撼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捏紧的手已然不自觉的慢慢松开。
“这里是......?!”
“没错,这里便是你日夜思盼的地方。”
此时明明是黑夜,那一方水雾萦绕的水涧却是恍若白昼,不见日光,却晴空朗朗,与身处这一边的境况形成极其强烈的反差。
山涧高峰中取缔的一片平土,不明绝耳的潺潺流水声,飞檐走壁的地势,几台峰柱巍峨的在瀑崖中耸起,就如是山海志怪上记载的那般巧夺天工,引人喟叹。
一幢气势不可名状的宫宇就静静的坐落在上面。
周围一些小小的用来映衬的亭台楼阁鳞次栉比的布列着,错落在绝壁的边沿,亦或是修葺在湍急的水坝边。
庄严的同时也不贬有几分世外林林总总的恢弘宝塔矗立于那小小的一方奇境,让人禁不住想要去寻探其中潜藏的秘宝。
而最吸引人的莫过于被一众峰柱子围簇在中央的最顶端的那片高地桃源的感觉。
是的,那最气派的宫宇正面直对着她们的视线,匾额上显眼的三个大字,“虚怀院”。
就是这块牌匾,让多少有名望的炼制师与方士削尖了脑袋想要进来。
只参悟这里藏书阁内所收录的任意一本奇珍典籍,炼制出的丹药就能救活多少条正值水深火热的性命?
就别提它所能带来的利益,够生意人逍遥几辈子的风光了。
来的时候完全是抱着无谓态度的,看着眼前的盛景混杂着心中所愿,寒藜胸中的一腔激情却是再也憋受不住了。
她惊叹道:“原先以为寒水阁的地位在灵族算是极高的了,族君为其划的地想必也甚是令人神往的了。然此番奇景竟从未见过。
寒藜惊叹之余却是轻快的笑了,眼睛也笑的弯弯的,眼眸微垂,细细的思量了会,忽说道:“谢谢你,阿浔。”
“......嗯?”寒浔扬了扬嘴角,浅浅应和。
“真的是要谢谢你的,你我相识不久,却已经救了我多次,这份人情我自当是要谢的。”
寒藜微笑着伸了伸懒腰,捻着撕的破破烂烂的边角,尽可能让自己此时的外表看起来雅观一些。
她不停的摆弄着胸前那一抹被撕扯的极低的部分衣料,就像一个受了惊而慌乱的孩子,每一个折腾的动作都越发令人心疼。
在魂牵梦绕的心往之地,那般神圣的所在,相较她此时的狼狈,尤为渺小与微不足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都要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然后又被他们这些自覆天分的高贵公子哥带到这种辉煌的地方来。
除开她生得一副气质的模样,没有一项长处可以让自己与这个地方相匹配,留下浑然不融的卑微掺杂在一起,她开始对自己有所质疑。
她隐忍着眼底的怨怒,嘴角却入戏的提上一个弧度,说:“师弟有心了,寒藜感激不尽。”
话毕便转身要往回走,不知会身后人,也不曾确认路线与方向。
“师姐!”寒浔在身后温和唤道。寒藜闻言驻足在原处,也不回头,似是任他继续往下说。
“其实就算你不明言,这件事你也早就打定了主意吧?”寒藜怔立在原处,懒散的耷拉在身侧的两手也倏而捏紧一把。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虽听起来轻狂,可这便是你......不是吗?”
闻言,寒藜心头忽颤,定住了脚。
“所以,为什么师姐对我那么防备?是因为我道明了什么念想吗?还是说,师姐从头到尾心里都有所谋划,却还刻意对寒浔有意隐瞒!”
寒浔对着她的背影用清晰的声线道,一向平和的温润君子此时眉头也紧紧颦起。
寒藜捏紧了拳头,眸色寒了几分,握紧的手指甲几近嵌进肉里,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冷了七八分。
寂静又令人紧张的几秒钟......一、二、三......寒藜低头轻叹了一声,又抬头看了看天。
呵。
“允寒浔!”寒藜一个快步瞬移到他身前,一把使力扯住他的领子,怒目对视着他的眼睛,哼笑道:“不要自以为是了,我们很熟吗?你很了解我吗?!”
“啊,我忘了,你的修为貌似还在我之上是吧?是啊,我这痴心妄想的小心思你轻轻一探便尽可知了。”
“伪君子!”
“我......!”寒浔接上她怒气冲冲的审视,一时语塞。
他别过脸眨了眨眼,看来她此时是实打实被激怒了,比起怎么讲明,倒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寒浔沉了沉气,手下一用力,毫不犹豫的空手斩断自己的衣领,反身后转退了几步。
“好小子!当真是下得去手,连自己的名声都能置之度外。”寒藜反应后旋身亦是灵活的退了几步,手里还紧紧揪着从他身上撕破下来的布料。
“这算是割袍断义吗?”寒藜蔑笑,嘴角勾起一抹令人不舒服的意味。
寒浔目若寒潭,抽了抽唇。也不回话,只静静的盯着她立在那,周身的气氛一下子又沉闷了几分。
是啊,自己很了解她吗?
自以为是。
寒藜摇着头,不时的瞥瞄着周围的景,静默了几秒,继续道:“阿浔,呵......你真的很奇怪不是吗?你仪表堂堂,相貌不凡,阁中凡跟你打交道的都言你是个可造之材,又是被尹漠裳亲自保举进来,是何等身份......”
“而我,卑微到做什么都任众人指指点点,不受宠到连师父都不愿承认的人,你又是因为什么,不厌其烦的跟在我身边……”
为什么。
“你到底打着什么算盘?”寒藜睁大瞳孔,怒道。
“师姐,你激动了。”寒浔平和道。
“师姐?”寒藜呵笑着,抬眸望了望天,“对了哦,你凭什么叫我师姐?”
“因为我们同在师父门下,师姐较寒浔先入座下。”寒浔说。
“你住口!”寒藜手中寒光霎现,转而间一把银色的短刀紧握在手:“阿浔,你不用自欺欺人的,其实你我都是互不信任的不是吗?你带我到面摊上吃面,又带我去十里街去散心,不就是为了试探我吗?”
“试探我对你的坦诚,对你的真心......你呢?你从数日前就一直尾随身后,温润君子,潇洒不凡,为何?”寒藜冷眸逼人,一步步走进。
“师姐过激了,寒浔没有这些念头。”寒浔倒也不再躲闪,缓缓的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