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迷于采集花瓣,并未听到他说的话,他看了看她的衣角,眨了眨眼,方又说道:“你的裙角,有些浸湿了。”
“呃!”寒藜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花瓣捧到一边放好,一边迅速的捻起裙摆查看。
是湿透了……
灵族虽不同于俗世对女子的束缚,但腰摆以下的衣料浸湿实是有伤大雅。
寒藜她蹲了下来,仔细的搓弄着裙摆上的点点泥渍,面色窘迫。
“藜儿,你喜欢槐花?”寒临问道。
“这个叫槐花吗?”寒藜疑问着,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又默念一遍:“槐花……”
“诶?师兄,你见过雪吗?白色的雪。”她抬头看他,眼里凝着期望。
“雪么?是啊,白色的,很美。”
“是嘛!我从来没见过雪,雪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嗯……”寒临想了想,说道:“雪下小的时候,落在枯枝上就像开满了花,下的大时就如风吹柳絮,虽是白茫茫的一片,却也不逊于春色满园。”
“哇。”寒藜情不自禁的发出感叹:“师兄运气真好呢,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也能看到这般有趣的美景。”
“虽然,我的记忆是空的,但是我知道,能感觉到,我过去所待的地方、没有下过雪。”
她轻叹口气,回头冲寒临笑笑,神色里、有几丝惋惜。
“你……”寒临略有些触动,心间猝尔生出一种道不出的滋味。
不知是为她,还是为自己。
“会有的,会有机会看到的。”寒临忽然开口道:“灵族,会下雪。”
“真的?”寒藜听罢,表情兴奋的就如一个孩子,开心的样子不言而喻。
“嗯,灵族虽然花不按季节开,白日黑夜时有颠倒,但四季是存在的。”
“每逢年末,就会下雪了。”
……
“那时,你便可以见着了。”
忽然,脸颊上感觉到有些湿润,寒藜抬起看天,说道:“原来是下雨了啊。”
又想到什么,寒藜惊了一声,寻思着是出来散步,她特地换了一身质地轻便的轻纱罗裙。
雨一点点的愈下愈大,发丝上也嵌浸了不少的雨水。
原本在路上悠哉游逛的行人也开始四处奔寻着避雨的地方。
心情果然是能影响运势的吧,今天似乎做什么事情都是毫无预兆的。
仓促的拜见师父,不受控制的出神去捡拾地上的落花。
现在,天气又不合时机的肆意下起了大雨。
她低头去看自己的衣衫,素色内衫里裹着的胸衣在雨中已经毫无掩盖的暴露在外。
女子与生俱来的羞耻感立刻便令她的脸烧了起来。
眼瞧着路人一趟趟的经过,她慌张的转身又转回。
素色的撒花烟罗外裙,淋湿后的面料如同透明,一朵朵朱红的刺绣花轻轻贴合了嫩白的肌肤。
清晰的锁骨线,紧致纤细的藕臂,雪白的脖颈顷刻尽现。
就在又一个男子迎面走来的时候,寒临快步靠近,一把将她揽入了怀里,遮住了在雨水下就要若隐若现的胸口。
一个翩然的旋身,寒藜后知后觉的蒙了一下,她对上头顶上方的那双晶莹的墨眸,瞳孔倏而粲然恍若星河。
转瞬即逝,雨水落在脸上的淋漓感让她反应过来。
虽然是他帮自己遮住了,但湿透了的衣服在不觉然下使得肌肤间接的与他的胸膛触到了一起。
此刻的距离,近的过分。
寒临也有些惊讶。
寒藜整了整情绪,低声说道:“多……谢师兄。”
寒临欲脱下外衣给她披上,却发觉今日,他穿的是窄袖便装,便只得作罢。
雨下的越来越大,寒临拉过她的手在雨中无拘的奔跑。
地面上的小水洼溅起一朵朵水花,湿润了寒临的鹿皮靴面,还有他俊朗的轮廓,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脖间……
雨一下起来,在路边摆摊子的商贩都差不多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此处靠近郊外,跑了有一会儿也未见有可以避雨的地方。
寒临看着浑身淋湿的寒藜,有一些自责。
“藜儿,抱歉,今**应该算好天象再带你出来的。”
寒藜看着他此时略感别扭的表情,忽而笑了起来:“没关系啊,这天气刚好燥热的紧,下了雨解解乏。”
“倒是,师兄的衣服也淋湿了。”
“若是得了风寒可怎么好?我们快些回去吧。”
……一路穿过十里长街,两人从头到脚都已是被淋湿了遍,守门的阍人见了,掩饰住诧异忙小跑过来见礼,询问道:“寒师兄怎着全身湿成这样?”
“荀师叔已经等您很久了。”
“师父找我?”
“是的,师叔在书房等你过去。”
“嗯,我这就来。”
寒临回头对寒藜说道:“藜儿,师父找我,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吧,免得着凉。”
寒藜眨了眨眼睛,本欲说些什么,抽了抽唇角,还是咽了下去。
“嗯,那我先回房了,师兄也要记得去换。”
寒临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他抿了抿唇,转身向另一头走去。
“师父,”寒临在书房门前停步,扣门后推了进去。
鹤发老者正笔挺的坐在案前闭目养神。见他来了,老者双眼才慢悠悠的睁开,他道:“临儿,过来坐吧。”
“谢师父。”
“不知师父寻徒儿前来所为何事?”寒临浅淡的笑说道。
听罢他的回答,老者似略有些不满,他双目微阖,捋了一把胡子。
瞥了眼天花板上的斗拱,才缓缓又道:“你是否对那丫头有意?老夫看你对她独有特别。”
寒临听闻嘴角勾出一条若有若无的弧度,淡淡道:“她?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顺手帮一把,最近、有些无聊罢了。”
“呵,那如此看来,老夫的弟子也不在少数,何必多圈养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改日便打发她去算了。”
“别—别师父,阁中虽不缺这一个小姑娘,但是徒儿正好需要一个贴心的人。”
他嘴角弯起一个游刃有余的笑意,看上去有几分慵懒,又道:“师父平日里甚是繁忙,这丫头便由徒儿来教好了,定不牢师父费心。”
“这样,师父可否允了徒儿让她留下来?”
老者哼哼一笑,喝道:“寒临,你当真是老夫的好徒儿,你私自将她收留入阁,可有想过后果?若不是老夫察觉到,及时帮你把事情盖了下去,你试想过阁主会如何处置吗?”
寒临静默了会,又摆出一副极为轻松的样子,平和道:“师父宅心仁厚,就算不是徒儿将她带入阁,师父见了,也亦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好—好,”老者气极反笑:“临儿向来能言善辩,老夫也不同你啰嗦,想她留下也行,老夫且问你,你还想不想继任下一任灵族祭司?”
寒临颦了颦眉,复又缓和道:“当或不当,徒儿有的选吗?”
他紧攥着拳头,却依旧坐立挺拔,他赫然对上老者的眼神,一向清澈可见神色的瞳眸讶然失色,混杂着言尽不出的意味,却又在与之挣扎着什么。
良久,他突然起身,开口清凉:“顺应天命吧,若是天命注定要我舍弃些什么,我又如何能摆脱的了。就像……呵……”
在这里忤逆不从,会是个什么下场呢……
他抬眼望向屋外的天空,一遍遍的在心间自嘲:呵,是否在这天上人间待的久了,竟也开始相信这些命里注定。
也是了,今时、不同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