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清早在客厅碰见,安宁就敏锐地发现了严浩翔眼下的乌青。少年好似一夜未眠,面色憔悴又苍白。
安宁哥…
惴惴不安地,她低下头咬紧双唇。
他是为了自己的无理请求受到责骂的。严父罚他在客厅里跪到深夜,而自己却因为这副身体的阻拦未曾前去澄清,简直是错上加错。
安宁对不起。
她低下头,语气中压抑着的委屈和歉意分外明显,像犯了错的小孩一般背着手站在少年面前。
后者一愣,似是全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做,片刻的惊愕过后连瞳孔深处都战栗起来。
不安、惶恐、不可置信——
他的面容略显僵硬,各色神色复杂纷呈,破碎的音节含在口中不知如何倾吐。
气氛凝结,严浩翔端着水杯的手不可抑制地开始颤抖。水面的波纹被杯壁完美遮挡在安宁看不见的地方,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平静淡然。
严浩翔这、你……没事。
飞速掩盖自己的情绪,又难以平复内心惶恐,严浩翔大步绕过她走到餐桌前,神色不明。
——他在逃避。
严浩翔吃饭吧。还得去上学。
安宁有些不安地蹙起眉,看着那人略显瘦削的背影,愧疚感仍无法平复。
是在生气吗……
也对。毕竟明明自己也是孩子,每次却都要为妹妹犯下的错受罚。
犹豫着在平日的位置落座,她却全然没有吃早餐的心思。
严浩翔抬眸轻瞥了她一眼,又飞速移开目光,将还在微微颤抖的右手藏在桌下,熟稔地用左手使用着餐具。
可能是因为太久没回家了吧…
眸色暗沉,随意吃了几口荷包蛋便匆匆起身。提着书包回到客厅时又无意与安宁的目光相撞,他即刻定在原地,略显慌张地张了张口。
严浩翔我和别人约了一起走。张叔会送你的。
话音方落,少年夺门而出,却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没有发出丝毫扰人的声响。
安宁微怔,一时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为什么严浩翔会这么抗拒?
也许他本身就有约在身,可是方才他欲盖弥彰的语气很难不令人困惑。
她慢慢放下银叉,脸色略显苍白。
这就是昨晚‘安宁’阻止她出面的理由吗……?
这对兄妹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严浩翔你他妈究竟搞了什么鬼?
严浩翔烦躁地走在街上,压抑着心下的疑惑,面庞贴近电话低声絮语。
倏地,对方似是突然间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就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笑声讽刺而狂妄。
达夏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说,安宁跟你道歉?
闻此,似是被人触到了内心的某个角落,怒意猛地腾升。严浩翔对他这戏谑的口吻极度不爽,但还是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严浩翔是啊。难不成她…
达夏别多想,说不定她突然理解你了呢?
未等男人说完,达夏适时开口打断了他,语调轻松而自然。
达夏人都会变的,翔哥。
电话对面霎时没了声音。
也许是这样泛泛的说法太过毋庸置疑,言之凿凿让人不能反驳。对于捉摸不透的事物,人们总能以本身就存在的箴言盖棺定论,就算以偏概全也无关紧要。
总会有人对未知感到好奇。
而可悲的是,往往那些人都站在真相外围,只能远远观摩着一场模棱两可的战局。
许久,严浩翔终于把那些零碎的音节拼在一起,怒意已然在无力和不解中消散。
他张皇半晌,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开口,缓缓唤出了那人的名字,神色晦暗不明。
严浩翔……刘耀文,我越来越不认识你了。
-LiuYaoWen.刘耀文。
听者闻言一滞,心跳都在蓦然间停止跳动了半拍。
久久,达夏忍俊不禁。
达夏都说了要叫我达夏。
唇角的笑意更浓,少年略显青涩的脸庞上已然是沧桑神色,分辨不出情绪所表达的意图。
达夏再听到你叫我这个名字真是好感慨啊…
空气间弥漫静默,连呼吸都算是奢侈的监视。
达夏人都会变的,翔哥。
他的语调冰冷,粉饰着什么可怖的情绪,严浩翔的背脊已然被冷汗遍布。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话语。
他这次没再做出回应,而是直接挂断了电话。
……
陌生。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