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立在铁匠铺子的石檐顶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脚下纷纷嚷嚷的人群,手里抛弄着微凉的鹌鹑蛋,一边死死盯住偷东西的慌乱崽帮,一边倚着腰剥几颗扔嘴里吃。她吃罢,拍拍手:“在我这偷东西是有代价的,要走的话,就留点啥吧,剁一根手指头怎么样?哼……”
那帮崽子只抱住沉重的铁铜器,闷红着脸一句话不吐。
“哎呀呀,谁让你们这么倒霉?偷东西偷到我家来了呢,”她手背在腰后,左右走了几步,“如果你们要是幸运点没偷我们家的,偷别人家的……饶了你们?嘿嘿,想得太美,我更是饶不了你们!我玛格丽莎最恶心那种欺软怕硬的家伙了!”
那帮崽子的头儿终于沉不住气了,把一堆兵器往地上一摔:“你个小婆娘,还敢在这口出狂言,我还不信治不了你了!”
话音未落,刀声先至。八角巷的人们都乱了,姐姐牵着薇拉跳到高处看,以免被人群冲散,姐姐轻声对薇拉说了一句:“那少女,明日好像也要去拾白草大会。”
“那我们更得好好看看了……”薇拉笑道。底下的人群顿时像潮水般散去了,仅剩下几个习过武的人颇有趣味的观摩着。
那头儿的剑风似的到了那少女面前,有一阵“嗖”的刮声。可那少女反应更快,身子微微一倾,像堵塌了的泥猛地下沉,轻易避过了剑锋,更为灵异的是,少女微卷的发丝蛇一样绕在了那剑柄上,那柄剑很快地泛上了馊绿色,花一样萎缩掉了,化作灰烬落在地上。但那头儿也不是等闲之辈,见势不妙就不退反进,硬是用内力将剑推远。姐姐也汗颜道:“那剑被种毒了。盅术。”
一旁几个看热闹的人纷纷叫好,而那几个小崽早已溜得没影了。
“这才刚刚开始呢……”那少女忽然嘴角一抹,露出了一道诡异的笑容。
未等那头儿反应,她好似已在地上搁下了什么东西。突然一阵墨紫色的音浪袭来,海啸一般剧烈翻滚着,里头的所有人都仿佛坠入了薰衣草的海洋里,迷了,醉了。
“迷迭音!她的内力竟这样深厚!快走!”姐姐大喝一声,有些敬畏地望向那名少女。
姐姐执着妹妹薇拉的手,几个纵跃带着买的东西,离开了八角巷。
这边走了,可这头儿却难走了,他处于那少女的八音阵之中——走不出去,只得把偷来的铁器一股脑扔在地上。
他极力保持着平衡,凌乱地对着那少女喊到:“说吧,你想怎样!”
玛格丽莎(舞女)啧了啧嘴,嘲笑道:“看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这次暂且就饶过你。若是下次再被我捉到……你的手指头……哈哈哈。”
她说着,一边从地上捡回刚放下的八音盒。
那头儿被吓得屁滚尿流,屁颠颠地踉跄跑走了,不时还回几下头,生怕那少女又搞出什么花样来。
姬府。
冷冷清清。
曾经红红火火的姬府,如今只剩薇拉和姐姐两人。
薇拉把买来的东西置好,准备明天带上。姐姐在厨房做起了几个小菜,薇拉跑到厨房,捏了捏姐姐的脊背:“辛苦啦!我来帮你要不?”
姐姐把葱花撒入锅内,擦了擦汗:“不用!你去准备准备明日要用的先。”
“早都放在包里啦!吃的、穿的、用的、防敌的,都在包里井井有条地躺着呢!”
姐姐腾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小脸蛋,水润润的:“就属你最能干了。来来,菜做好了,咱端出去吧。”
铜色的八仙桌,两碟氤氲缭绕的小菜,两碗白米饭,粗茶淡饭的生活,薇拉和姐姐却过得有滋有味。
薇拉挑了菜夹进瓷碗里,沉思了一会道:“姐,我刚就想问你了。那少女到底什么来头?还有,你说的那迷迭音是什么东西?”
“迷迭音,”姐姐嚼完口中的菜,喝了口茶,“一时半会也跟你说不清楚……不然就这样跟你说吧,迷迭音,是大杭四大幻术之一,那少女应该是迷迭家族的后人。但她的迷迭术还不是很强,只是有几分灵韵罢了,当时我带着你赶紧走,是怕她还隐藏了部分实力,但现在看来,她应该还没有那么强。”
“四大幻术?我怎么从没听姐姐你说过?”
“这个呀……”姐姐神色突然黯淡了,“我也是从爸爸的遗书里知道的,当时你还小。”
薇拉的心也突然一紧。
“所谓四大幻术——分别是星占的占卜之咒、迷迭的迷迭之音、神祭的天葬之术还有我们姬家的忘忧之香。这也是父亲从爷爷那辈的古书里知道的,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外头的人们只议论说我们家是被诅咒的家族,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哎。”
“我们家,也是吗?……”薇拉的竹筷子愣在半空中,久久未能搁下。
她好多年的愁在心里早已烂了,朽了。
……
沉沉的夜,要睡了。薇拉躺在席上望着一地的月色。月华若霜,沁得皮肤凉凉的,她裹紧了棉被。已是深秋,空气中弥漫着萧瑟的寒意。姐姐把烛灯熄灭,悉悉索索地爬上了床,带着一身的疲惫很快便入眠了。。自打两姐妹的父母双亡后,她俩就在一个房间睡了。
夜半钟声到客船……薇拉睡不着,思绪在风中拉扯,飘回了那个有点久远的夜,那个爸爸被人杀害的夜晚——那日,耳畔边亦有这连绵起伏的钟声。
铛——铛——……
在亘古不变的铜钟声里,薇拉也渐渐睡去了,腮边的两颗泪还未干。
“起来咯——阿薇,大会就要开始了,再不走就迟啦!”日出了。姐姐摇了摇睡眼朦胧的薇拉。
“好~”薇拉如一具死尸一般,从厚厚的被子中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又支棱出另一只手——原来是个懒腰。
今日是个大日子,薇拉特意挑了身淡蓝的布衣,正适合深秋时节。一袭湖蓝,胸口别一簇雏黄提神,宛若一抹幽蓝的蝶影。整个大杭人人皆知:姬家两姐妹是出了名的美人。
“快上车!”姐姐拉了薇拉一把,顿时一阵马蹄声扬起一顿顿尘。两人匆匆赶去拾白草大会。
“快看啊!”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马车上了,纷纷吵嚷起来,“她们来了!是她们!”
西湖中的湖心亭这头几位,也被那嚷嚷声吸引了过去,全都扭头去看究竟是谁来了。狐北和凉月两位公子也赴约到了亭中观赛。
凉月摇了摇蒲扇,对狐北道:“姬家两姐妹,果真也来了……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