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兰轩那边一定发生大事了,我还是回去和他们在一起比较好。”
她才踏出一步,便见墨鸦神情淡淡,略略伸手拦住了她:“那里聚集的都不是一般人,你回去也不过是无所助益还送一条命罢了。”风寻有些着急:“可我难道这样待在这里发呆吗?本来这样走了,就不够义气了。”
“你待在流沙,就只是为了义气吗?”风寻一怔,心里像是被什么敲打了一下,抬头望向黑衣男子,表情依旧随意,却不知为何,让人感受到了一丝认真。
白凤走到身侧:“没有人长期为一个组织效劳,只是为了什么义气。风寻,你有没有想过,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她眨了眨眼,眸中一瞬闪过一丝迷茫。倏而抬头,她望进了那双载着星辰的蓝眸:“那你们呢,长期为夜幕效劳,是因为什么?”
一阵沉默,墨鸦没有答话,抬步向外面走去:“说完话就回去吧。”
白凤站直了身子,用低到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答道:“因为我还没快到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他侧了侧脸,眼中意味不明,“而你不同,你一直是自由的。”
……
是啊,不只是义气,她不是因为当时稀里糊涂答应了韩非才与大家一同努力,甚至把命交给流沙的。也许曾经她一直懵懂,但此刻,已经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应该感受到那一份信仰,医者救人,而流沙,则是想要救这个国家,甚至改变这个天下,这样,才是真正的救人。
她抬步走到了外面,看着天空,想起方才一黑一白走出去的身影。墨鸦,白凤,杀手心里,竟然也会藏着许许多多的思索与渴望吗?
不过一夜的时间,新郑城中的气氛都发生了改变,或许紧闭大门的百姓们并不知昨夜的腥风血雨,他们只知加紧的巡逻和已经毁于一旦的紫兰轩。
此刻流沙的几人暂时聚集到了韩非所有的一处宅院中。“昨夜若不是血衣侯与百越的介入,恐怕真是凶多吉少。”紫女在一旁协助着风寻调配药剂。卫庄瞧了瞧自己受伤的左臂,冷笑一声。黑白玄翦。在剑与剑的正面对决中,除了师哥盖聂,他很少遇到过这么棘手的对手,若是昨夜继续对决下去……卫庄的脸色冷了下来,他需要变得更强。
韩非少见的心事重重:如今紫兰轩已经不复存在,等于流沙断了收集情报的最佳工具,经过过去的一役,将军府虽有折损,却也可算赢家,势力之大已非张相国等人可抗。流沙更是遭受了莫大的打击。
若是秦国再度举兵,韩国要如何做?靠姬无夜吗?他靠不住。流沙是韩国唯一有可能依靠的。
韩非站起身:“流沙,必须做出改变。”卫庄斜眸,沉着声音问,而表情却是笃定得似乎知道了对方所想:“你有什么方案?”
“一味地政斗无法彻底打击夜幕,必须,以刑止刑。”
……
数月过去,听闻嬴政在秦国扳倒了吕相一派,又听闻他富国强兵,大兴变法,以法家思想治国,已然颇有成效。而韩国,仍然处于夜幕的掌控之下,流沙一直静默,朝堂上只剩相国大人与韩宇两方的势力苦苦支撑。
“你们要让弄玉去刺杀姬无夜?”风寻瞪大了眼。未等她质问下去,便听得身边女子弯了腰坚定应了声:“是。”
她瞧了四周,众人竟都是无所疑虑的样子,沉默而笃定。终于忍不住开口:“虽然对于这方面,你们比我懂很多,但我却知姬无夜是个令身边最近的人都忌惮不已的人,你们争来斗去,却还是不能把他怎么样,弄玉去了,又怎么能成功呢?”
弄玉却先开口了:“如今流沙受了之前与夜幕、黑白玄翦一战的影响,已经无法正面与将军府对抗,只能另辟蹊径,弄玉是最好的人选,弄玉,定然不负各位厚望。”
不知是不是错觉,紫女望向弄玉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泪光,她怜惜地覆上弄玉的手:“虽然任务是刺杀姬无夜,但目标其实是夜幕,若是……”弄玉侧身:“姐姐,流沙已经没有退路,弄玉明白,定然会竭尽全力。”
张良皱了皱眉,看了一眼今日一反常态从曾开过口的韩非,忧愁看向地板上的木质纹路:“流沙,果真是没有退路了。”
卫庄的伤已经好全,坐于案前,转头看向紫衣公子,眯了眯眼。韩非走到中间,语气淡淡道:“若不是走投无路,我绝不会让弄玉去冒这样的险。秦已变法多年,是有目的的。秦王如今有吕不韦之事烦扰,但已经将眼光放到了别国,等他抽身,韩国一定会是第一个目标。我们必须尽快结束与夜幕的缠斗。”
“流沙,已然是内忧外患了。”
……
他们为弄玉造了一把更加锋利的铜刺,看上去与她原来的那只细簪没有不同,其实却可以刺穿层层护甲,是不可多得的利器。
姬无夜雀阁中的美人又香消玉殒了,他的部下正在城中搜寻着美人,正是弄玉进入将军府的最佳时机。风寻为弄玉梳着一头长发,小心地将铜刺插入发髻中。她不喜欢看见杀戮,但这一次,却希望今后这把铜刺可以插进姬无夜的胸口。
她想起了白凤墨鸦他们,他们不是姬无夜那样的人,可在这样的局面中,阵营不同,代表着敌对。若是弄玉杀了姬无夜,他们俩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呢?但若是弄玉失败了,流沙怎么办呢?
她抽了抽鼻子,这在心中一直折磨着自己的问题让她再忍不住落下了一滴泪,她紧握着拳,带着哭腔对坐在自己身前的女子说道:“弄玉姐姐,一定要活着回来。”
弄玉侧眸一笑,站起了身,没有留下一句话,一步一步从容地离开了这个房间,只留下了一个坚定而缥缈的背影。
她一直是个勇敢而决绝的女子,就如那一日加入流沙时的坚毅一样。她一个个地看了屋子中众人的神情,在他们脸上,第一次看到了对未来的不甚肯定,蓦地生出一丝悲凉来。无论身在何方,她终究会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