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竹岭头秋月皎洁,满地青辉,苦竹岭南枝头摇曳,鹧鸪飞翔。
江淮一带多有苦竹,洛景与妲己经韩信几日向导,也算大抵摸清了这旧时地域。
洛景现世便是打实的江南人,经此一游,竟颇眷桑梓,苦竹岭头秋月辉,便是她不喜感怀,亦不由叹道:“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
韩信回头看她,这少年少时无家,虽生的模样姣好,却素来直言直语,见此,几近下意识的没好气道:“既如此顾恋桑梓,倒不如莫外出。”
“你这毒舌的坏小孩,怎的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洛景面上带笑似的狠狠蹂躏了番韩信软嘟嘟的面颊,直至其被扰的推开了她的手:“肯请尔等莫再如此。”
被推开后的洛景仍不死心,又凑上去几次,直至韩信挣开而小跑到离她近五米远的彼方。
她方才作罢,转而去拉一旁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妲己。
后者面色温和,倒是个十足模样的大家闺秀,捧脸笑的乐呵。
韩信年纪尚轻,虽嘴毒口快,却打实了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洛景思索再三,方才意识这便是现世人眼中所谓“熊孩子”一言。
这人生的人模狗样,实则打着属于自己的小算盘,纠结万分,诸事难定。
她心里憋着股看破无法说的无可奈何,一路走过淮阳,自与韩信分别时袒露出口的一番鸿鹄之志愈发更盛。
小孩正是壮志凌云的好年岁,胸肺一腔豪情,踌躇满志道:“我走投无路之际曾遇过一漂洗涤丝棉的阿婆,道是怜我无爹无娘,于是赠我白米团面以充饥。”
“我接过那碗米粥,说将来要重重报答她的好心,却得她气极怨我自顾不暇,递饭只是怜我,那用得着什么报答,可我虽少时成孤,却心知受人恩惠,定是要许她黄金千两方好。”
“而今又遇见你们对我施以援手,于是我常同自己道,日后要参军,要做大将军,这样便可报君意,承恩情了。”
“我须得报答对我好的人。”
洛景听罢,只无言良久,心里琢磨半晌,后试探着问他:“那你便不曾想过在这乱世中搏他一搏,自立为王?”
却听得他糯米丸子般的小脸红扑扑的,扯出张傻气稚嫩的笑:“从未。”
可洛景只想狂敲他脑壳,于其耳畔嘶吼你这么单纯傻白甜你自己知道不?以及自立为王的种种好处和他以后追随刘季时的糟心事儿。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我既励志做大将军,便将一生忠于我日后追随的君主,如弓弩长剑般,注定为其出鞘。”
她怔了怔,初次对自己所熟知的历史颇感迷惘,甚至再辨别不清所说的逐字逐句,脑内空白道:“即便会死?”
“即便会死。”
洛景恨铁不成钢,腹诽这孩子刚纯执拗,不晓人情世故,可话自口中打了个好些圈,仍是诉不出口,叹了叹后,只笑着和韩信分别。
“那就此别过罢。”
“嗯,再会。”
于是他们自几日前的苦竹岭头分别,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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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久违的一更,有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