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重庆,街上还没有什么人。这个慢生活的悠闲城市,带给人特别的舒适感。
但我却并没有心情享受这些,一下车,就冲着那家洞子奔了过去,正巧将店主堵在了门口。
店主刚刚换完衣服,锁上了火锅店的大门,正恭恭敬敬地从供桌上将神像请下,似乎是才打烊。我几步凑过去,伸手要去拍他肩膀。
这位巴蔓子将军的故事,我也稍微查过一些。据说是周朝时巴国的将军,忠信两全,被百姓爱戴,死后一直受巴蜀一带民众香火,也算是本土信仰。
朝阳初升,一缕晨曦落在神像的剑刃上,反射出凌厉的光芒。直射我的眼睛。
我下意识地伸手挡光,突然觉得被照到的掌心一热,浑身上下一阵轻松,仿佛有什么负担被卸下来一般。
一声微弱的惨叫从耳边传来,迅速远去了。
店主似乎也注意到了,回过头看见愣住原地的我,笑了笑:“惹祸了?”
此情此景,我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声拜求:“老板,求你救救我吧!”
店主不答话,只是将神像用红布裹好,小心地放进包里,这才一摆手:“跟我来。”
我跟着店主走了好一段路,进了一间巷子里的茶馆。茶馆似乎是刚开门,一个精神矍铄的白发老头,正在擦拭着茶碗。
店主似乎是熟门熟路,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一泡老荫茶。”
大概是早上没什么生意,老头送来了茶水,也不走了,坐在一旁盯着我看了两眼:“小伙子,前天那姑娘……出事儿了?”
我闻言一愣,仔细看了许久,才猛然想起来,那晚在火锅店里,似乎这老头就坐在隔壁,和一帮老头也一起吃着火锅。
对着店主和老头,我忙不迭地把乔浅的事情说了出来。
店主皱了皱眉头:“小伙子,这事儿要我说,也怪不得旁人,”他喝了一口茶,“你拜过巴将军的神像,哪路妖魔鬼怪也不敢乱来。但这鸳鸯锅,可是你自个儿主动点的,还不顾劝告自己吃了。什么叫自食苦果?这便是了。”
我苦笑一声:“老板,您就别挖苦我了,您敢开这么一家店,想必也是有本事的人,给我指条明路吧。”
店主摇摇头:“我能有什么本事?这家洞子,每天晚上营业早晨关门,来的不是黄仙儿灵怪,就是巫婆神汉,全靠巴将军镇着。那天我看你面不改色点了鸳鸯锅,和对面那女鬼折腾熟络样子,还当你是外地来的过江猛龙,到山城办法事来着。想不到,居然是个雏儿!”
我又把哀求的目光投向了老头:“这位大爷,您能在洞子吃饭,肯定也不是普通人吧?”
老头还没说话,店主已经嗤笑一声:“他?不过泡得一碗安魂茶,山城上下不论阴阳,都给他几分面子罢了,自己都活不了几年了。”
老头也不生气,笑呵呵的,似乎被奚落的不是自己一般。
店主叹了口气:“刚才你借巴将军锐气,暂时驱走了身上的东西,但今天晚上她必然还会回来。你们吃了鸳鸯锅,这事儿巴将军也管不了。要我说,趁这几天,把该办的后事都办了吧。到了下面,欢迎你们小两口再来照顾我生意啊!”
难道真的没救了?我低下头默然无语。就在万念俱灰的时候,老头突然端给我一碗茶。
“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小伙子,喝了这碗安魂茶,补补精气再说。不然没等冤魂索命,你就先累死了。”
茶一入口,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我一晚没睡的疲劳一下子驱得干干净净。
“今天晚上,你给洞子张打个下手,就待在那儿。山城三教九流都好他这一口火锅,你在那儿还怕找不着高人帮你?”
这话在理!听老头这么说,我一下子有了希望。没错,解铃还须系铃人,在洞子火锅沾上的事情,说不定也能在那儿解决!
我本以为自己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打个下手还是没问题的,没想到却总是给张老板帮倒忙,反而拉低了他的效率,被灰溜溜地赶到了一边。
坐在店门口,我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看着天色渐黑,张老板收拾材料。
“在干嘛呢?”一股香风袭来,耳后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
“刷微……”话刚出口,我突然僵住了,冷汗从额头滴落,小心翼翼地扭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身后的倩影。
我一个激灵跳了起来,躲到张老板身后,哆哆嗦嗦地指着那个方向:“乔……乔浅……”
张老板放下手里的菜,用围裙擦了擦手:“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巴将军的地盘,百无禁忌!”
乔浅从黑暗中露出一张脸来,带着委屈的泪花:“阿川,我从来没有强迫过你什么。鸳鸯锅的事儿,也怪不得我……”
我忍不住冲她大喊:“那你走啊!为我好就赶紧走!”
张老板似乎也看不过去了,一把将我从身后扯了出来:“天理循环,她也做不了主。你一个男人,能不能有点担当!”
他端出一个鸳鸯锅,“砰”地一声架在桌子上:“你们先聊,我继续忙去了。一会儿别忘了结账。”
我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看着乔浅从夜色中走出,迈着优雅的步伐坐在我对面。
“阿川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乔浅低声说着,拿起筷子在红汤里涮了一块黄喉,然后在茶水里滤了滤,送到了我的碗里。
眼前的一幕让我有些恍惚。
记得第一次和乔浅出来吃火锅,我逞强要吃红汤,结果辣得半死,乔浅为了让我尝到原汁原味的重庆火锅,都会把菜在红汤里烫好后,再放到白水里过一遍。
而黄喉,也是我最爱吃的菜。
这样熟悉的场景,将我的恐惧也冲淡了不少。我夹起那块黄喉吃下,犹豫了几秒,夹起一片羊肉在白汤里涮好,放到了她的碗里。
“过去都是我吃白汤你吃红汤,想不到现在却反了过来。”我努力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乔浅却没有吃,低头流下泪来:“阿川,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不好,”我摇了摇头,“当年你执意要走,让我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错过了校招季,好不容易才找到工作,用了三年才勉强走到正轨。现在你又把我毁了。”
“对不起,”乔浅哽咽着,“当年我妈一定逼我回来,甚至说我不回家就自.杀,我也没有办法……”
“行了,”我打断了她,诚恳地盯着她的眼睛,“既然过去了,我们各自松手不行吗?你能放过我吗?”
乔浅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我现在被限定在了你的身边无法离开,你也会慢慢地被我吸走阳气,这是改变不了的。”
“我当多大的事儿,原来就是个阴阳扣啊。”一个尖利的嗓音突然响了起来。
我回头一看,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婆婆翘着腿坐在一边,抽着一杆老式烟枪,斜眼看着我们。她的身边站着几个老头,其中一个正是茶馆那位。
茶馆老头冲我笑了笑,指着老婆婆说:“这是观音桥的严奶奶,红事白事都熟络得很,要说山城谁有办法解开这阴阳扣,非她莫属了。”
严奶奶哼了一声“现在才知道恭维我?早五十年干嘛去了?”
茶馆老头尴尬地一笑:“淑芬,外人在场,年轻时候的事儿就别提了。我们都一把年纪了,还说这个干嘛?”
严奶奶白了他一眼:“行了,和你那帮死鬼追忆似水年华去吧,这事儿交给我了。”
茶馆老头冲我摆摆手,和其他几个老头坐到一边去了。
我冲老婆婆作了个揖:“这位……严奶奶,您真能帮我?”
“他都把海口给我夸出去了,我不行也得行了,”严奶奶看了一样几个老头的方向,不满道:“真是的,宁愿天天晚上陪这帮死鬼也不肯去我那儿坐坐。”
“死鬼”?我觉得有点别扭,这不是对丈夫撒娇才会用的词吗?
严奶奶似乎看出来我在想什么,嗤笑一声:“那几个是他老战友,不过现在也只能每晚在这个洞子见面了。我叫他们死鬼,你可别想歪,字面意思而已。”
我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吓得不敢再问,缩着脖子往老头们的反方向退了退。
严奶奶看了一眼乔浅,磕了磕烟枪:“你们这事儿啊,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我好歹也在职场混了几年,闻弦声而知雅意,掏出兜里所有的现金递了过去:“那严奶奶您看,这话该从何说起?”
严奶奶数了数钞票,满意地笑了笑,坐直了身子:“要解开这阴阳扣啊,有两条路。其一呢,是我曾经听到的法子,早些年间,成都有个女娃,结婚一个月就成了寡妇,思念丈夫成疾,就请了阴阳锅。但后来又后悔了,托人托到了武侯祠,才解决了这事儿……”
我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诸葛武侯的大名,谁人不知?这法子定然靠谱!
“找个八卦俱全的地界,再摆上一道火锅。所谓以毒攻毒……你猜猜,这回要摆个啥子锅噻?”说到这里,严奶奶居然卖起了关子。
我凝神想了一想:“武侯……八卦……难道是?”
“对头!”严奶奶一拍大腿,“这个锅底,就叫‘九宫格’!”
我闻言一愣,忍不住环顾四周,就这家店里,至少有七八个九宫格正在烧着。就这么简单?
严奶奶继续说道:“当然,这九宫格也没这么简单。首先这锅底,得用蛇骨、虎筋、豹胆等九种名贵药材,熬煮时候,得凑齐九个有能耐的高人,上高罗睺、计都等九曜星君……”
“停停停,”我连忙打断了她,“神神叨叨的,炼仙丹呐?我哪来这么大本事凑齐这些?”
“不然你以为呢?”严奶奶瞪我一眼,“这可是从阎王手下抢人!”
乔浅嗫嚅着说:“阿川,我家还有些积蓄,要不然……”
我摆摆手:“我去过你家,知道你妈也没什么钱,再说多这几万块也顶不上什么用。严奶奶,您还是说说,这第二条路吧?”
严奶奶此时却突然住了嘴,似乎有些犹豫,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其二,既然阴阳相逆会害你性命,索性就阴阳一统罢了。”
我差点没忍住骂出声来:“什么意思?这就是要我当鬼咯?”
乔浅却仿佛听懂了什么:“阿川,严奶奶的意思是,让我……还阳。”
什么?我今晚受到的惊吓加起来也没这句话大。乔浅是死了三年的人了,骨灰还在公墓里埋着呢,怎么可能还阳?
严奶奶眯起了眼睛,似乎带着一些危险的光芒:“你听说过,借尸还魂吗?”
我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诱惑,试探着问:“您的意思是,找具刚死不久的尸.体,让阿浅……”
“不,尸.体可不行,得是生龙活虎的年轻姑娘,还必须对你十分信任,心甘情愿入套才行。”严奶奶话音一落,又抽起烟不说话了。
信任我的年轻姑娘?这一时半会儿这要到哪里去找?我不由得发起愁来。
——未完待续——
馆长姐姐.吼吼吼,带着更新来啦!
馆长姐姐.想写新书,这个可能会断更叭.催更就会努力更新哒(但是应该没人会催更hhh机智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