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山

武德二十二年，东涯连天峰。

　　正是冬末春初的时节，连天峰上冰雪消融，万物开始复苏，数不清的小动物从冬眠中醒来，开始迎接新的一年。

　　在峰顶的某处，长着一棵不知道已经存活多少年的柳树，孤独傲立的俯瞰着世间万物。

　　而此时，在这棵刚刚发芽的柳树下，一位大约六七岁的小女孩正专心致志的吹着手中的玉箫。小女孩一身白衣，眉目如画，尽管年岁还小，但也隐隐能看出日后长成会怎样的迷人。

　　只见她神色微敛，悦耳的箫声便从山顶传到了四面八方，而不远处的白衣男子听到箫音，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幼年秦落衣师父，您来了。

顾离嗯

顾离阿衣的功课做的怎么样了

幼年秦落衣师傅放心，不论是这几日的乐理还是前些时候的武功，我都有认真复习。

顾离点了点头，或许是离开皇宫时已经记事的原因，这小徒弟从自己带回连天峰就没惹过什么麻烦，又聪慧异常，让顾离忍不住想把这些年所学的东西尽数交给她。

顾离为师且再问你，你可想下山？

秦落衣听到这句话，愣了愣，又抬起头看了看师父不似玩笑的脸，忽然就笑了。

幼年秦落衣弟子自然是想的。

小姑娘本来就长的漂亮，笑起来眉眼弯弯，天真烂漫，一瞬间更似初入人世的仙子，让从小照顾她的顾离也不禁感慨。

顾离你以前年少，我也不曾让你出去。不过如今你既然都七岁了，也不能总是只学习书本上的知识，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幼年秦落衣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我懂得。

幼年秦落衣师父等等，我这就去收拾行李，我们明天就出发。

说完，也不等顾离说什么，就一跳一跳的跑开了。

　　顾离看着她的背影失笑，也不知老成与俏皮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是怎么同时出现在她的身上，倒是没有丝毫的违和。

　　第二天一早，顾离和秦落衣带着他们为数不多的行李，开始了他们的云游之旅。

　　最初的几天，秦落衣情绪高涨，拉着顾离到处跑，看见山上没有的东西就走不动路，秦落衣知道自家师父背后有很厉害的产业，就算不是什么富可敌国也绝对是一个有钱人，因此一点儿也没想着给他省钱，看见什么都缠着师父给他买。而顾离也看在自家小徒弟第一次出山的份上，很给面子的随了她的意。

　　顾离没有给她任何提示，只是告诉她要入乡随俗，不过短短几天，秦落衣便观察着周围的贫苦百姓，看着他们每日辛苦劳作却只能挣回几两铜钱时，体会到了钱财的来之不易，再也不像以前一样看见什么都买。

　　顾离看着秦落衣的变化，心中甚是欣慰，虽说他并不差这些银子，但也不能让她从小养成了大手大脚的毛病，之所以没有明说，是因为顾离觉得这种事与其自己告诉她，还不如让她自己体会。

　　所幸秦落衣足够聪明，很快就领悟到了顾离的意思。

　　两人游山玩水，打打闹闹，倒也走了半月有余，来到了苏州境内。

　　此时正处春初时节，家家户户都忙着在田里播种，哪怕是一些小孩子也在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一时间秦落衣居然找不到同龄的孩子一起玩。

　　于是秦落衣眨眨她无辜的小眼睛，又开始了教科书式的十万个为什么。

幼年秦落衣他们为何要如此辛苦？

顾离因为他们要赚钱养家啊。

幼年秦落衣可他们只是孩子，孩子为何要养家？

顾离对我们来说，他们是孩子，但在这片土地上，他们就是大人。

幼年秦落衣可是……

顾离好了，你想不想试试？

幼年秦落衣好啊好啊

于是秦落衣便被忽悠着去种了田，恍惚间忘记了刚才要问的问题。

　　而顾离看着秦落衣走到了田里，才缓缓说出后半句话，

顾离穷苦的人家，是不需要孩子的。

顾离只可惜这个道理，我希望你这辈子也不要懂。

……

当许多年后，秦落衣站在南离的土地上，看着饥荒之处百姓易子而食的场面，突然明白了当初师父眼里的深意。

　　“师父，这就是你所说的，真正的普通人吗？”

　　秦落衣喃喃自语，眼泪止不住的划下，只可惜，风中再也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