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的消息像炙夏闷热而寂静的夜里平地而起的一声惊雷,不容置喙的叫醒了长安城里朱门黛瓦的达官贵人以及那灿若琉璃的金圣宫里的那位孤家寡人。
于是赏赐与功赏如流水一般从长安源源不断的送来,元彻曾调笑的与宇文玥说道:
元彻“若是在战时能如此,怕是十个西凉都不在话下了。”
相比起显于人前的风光无限私下里的元彻与宇文玥更多的则是焦头烂额,西凉溃败,大破宫门之时西凉国主饮鸠自尽,剩下的唯有一宫的莺莺燕燕和两个少不更事的黄口小儿,西凉的十万大军早已树倒猢狲散。
但危害程度却仍然不容小觑,化整为零,那些有家不能回的逃兵纷纷变成了探子,流寇,土匪,更有甚者开始培养逃兵里年纪较小的孩子成为刺客。
当然,普通的刺客自然是进不了军营半步,即使是鱼目混珠的混入了那么一两个也会在两三日内变成死人且死的悄无声息。
对于刺客元彻从头到尾都不曾担心,毕竟有一个大魏最庞大的谍者头子在身边,该担心的应该是那些想要来刺杀他的人。于是在那眉目如画的舞姬藏在发间的毒针还没掷出前宇文玥已然一掌将她击飞帐外,然后表情颇有些不耐。
宇文玥“襄王殿下,美人虽好却也要小心,下次若是再有这种事我便不再出手了。”
元彻撇了撇嘴不置可否,看着那人挺拔如松的背影消失于账外。
但当日夜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元彻“你说什么?”
元彻惊得手中的书都掉在了案几之上。
元彻“宇文玥被刺了?”
宇文玥的大帐内,地上躺了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瘦小女子,喉间一抹血色,很显然的是一剑封喉,值得一提的是,那女子的衣着乃是婢女的模样,且鬓间插了一个银质的铃铛簪子。
元彻赶到的时候,那刺客已叫人抬了下去,与她匆匆而过时元彻停了脚仔细的端详了这名能以美色蛊惑住宇文玥的女子,从头至脚,细细的看了一遍,元彻不禁挑了挑眉毛,转身进了大帐。
前脚刚刚迈入大帐,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原本只是怀着看戏态度的元彻不禁有些紧张,外帐与内帐之间隔了一层薄薄的屏风,元彻看了眼外帐跪的满满一屋子的人不禁微微皱眉,却也未做停留径直走入了内账。
内帐里,宇文玥靠躺在榻边身后垫了软枕,脸色虽是一如既往但唇角惨白且干燥起皮的样子为他添了几分憔悴,精神却还好,看上去并无性命之忧。
宇文玥身上的衣袍已被换下,元彻看那被血染的已不知原来是何颜色的衣袍,再看宇文玥那副习以为常且波澜不惊的样子,心中一时复杂得很。
一旁的军医将手上的血水洗净,再掀开宇文玥身前松松系上的里衣,露出草草止血的伤口,伤口面积颇大,且离心很近,想必若不是宇文玥闪躲及时,此刻抬走的怕就不只是那名刺客了。
相比起元彻紧张烦躁的模样,一旁的军医却淡定得很,总归是见惯了生死的人,手中依旧有条不紊的擦拭,上药,最后裹上白巾,一层一层直至血色再也浸不出为止。
就在军医包扎好伤口的时候,外帐的卫军走了进来,见了元彻便跪地行礼,元彻刚想问结果如何,却听一旁原本昏睡的人开了口。
宇文玥“招了?”
亲兵“招了,原是长安送来的识药懂医的宫女,但仔细审了才知,此女是赵东亭大人府里的大丫头,触怒了赵大人这才来了这里。”
宇文玥“赵东亭?”
宇文玥皱了皱眉,看着那女刺客掉在地上的铃铛钗子,不禁冷笑,语气虽冷但依旧掩藏不住虚弱。
宇文玥“你下去吧,记住,此事从今日起半个字都不能再听到。”
亲兵“诺。”
元彻“我不觉得是赵东亭所为。”
卫军走后,元彻便与宇文玥开门见山道。
宇文玥“自然不是他。”
宇文玥冷静地说着,言语间止不住的虚弱。
宇文玥“替罪羊而已,主谋另有其人。”
宇文玥说着便止不住的咳了起来,似乎牵动了伤处,脸色更加苍白,宇文玥微微皱了皱眉,又道:
宇文玥“某事着手段高明,此事如若不成,也可借我们之手离间皇上与赵氏。此事若是成了,他们既除掉了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也可让赵氏步了燕北的后尘。”
元彻“那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元彻思索了片刻之后,不禁反问。
宇文玥没有出声,手掌按着左胸前的伤处,整个人陷入了沉思。当时,那女子出现在他帐中之时,他便已知她身份有疑,只是,当那女子向他笑的时候,他还是不知觉得愣了愣神,这才着了道。
那笑容,三分狡猾三分讨好,眼底却带着一丝倔强,像极了她。
宇文玥再度睁开眼,眼底一是一片清明,宇文怀啊宇文怀,你苦心掩藏,却不知自露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