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阳光普照
合欢树上的鸟儿叽喳的叫着
杨九廊方才睡醒,伸手打开床旁的窗户,阳光射进来很温暖,又有些刺眼
医院的护士刚才进来给他换了药才出去
他一个人有些无聊的坐在床上晒太阳,瞧着窗外合欢树
这树看来看去也就那一个样子,树上飘下去几片花瓣杨九廊都数的清清楚楚
他实在不能理解那些院儿里的、门口旁的老大爷到底是怎么一坐就坐一整天的
坐了约半个时辰,他瞧了瞧医院墙上挂着的时钟,想着张云镭这个时辰也该来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他便提着饭菜笑盈盈的过来探望他了
咔哒一声,病房门被打开,从外面探出一个脑袋,试探着说:“九廊?杨九廊?”
接着他大方走出来,脸上带着笑意,说道:“我来给你送吃的来了”
杨九廊瞧见他喜出望外,脸上马上露出笑容,说道:“哟,你来了”
张云镭有些调侃他说道:“怎的啦,想我啦还是嫌我送吃的送晚啦”
他放下手中的提盒,一层一层打开盖子,端到床旁的小桌子上,碗筷摆的好好的
杨九廊见他这般说话,笑着回:“那我肯定是想你了,你不知这医院是有多无趣”
他拿起碗筷一个人吃着
张云镭坐在他的床上,托着腮说道:“你要修养,肯定要静些才行啊”
杨九廊嫌弃的瞅了瞅,一脸不情愿的说:“我又不是个喜静的人”
接着他又说到:“你给我说说什么有趣儿的事吧,我在这里实在憋的慌”
张云镭瞧他这样苦着脸笑了笑,想必真的是委屈他了,然后说道:“有趣儿的事?有些什么有趣儿的事呢,城口的二妞找着郎了,西街的豆腐西施也嫁出去了”
他装作一本正经的思考着,然后说给杨九廊听
“去去去,什么啊你这说的”杨九廊听到这些百姓谈婚论嫁的事儿觉着张云镭故意拿他来哄
张云镭瞧着他这样,不由笑了出来,然后问他:“那你想听些什么”
杨九廊仔细思考了一下,说道:“那你多给我讲讲你儿时在津门的事儿吧”
张云镭先是有点楞,然后又笑着问他:“你怎的想知道这些?”
他有点诧异,杨九廊为何要问他小时候的事儿,又要问关于津门的
说罢,他也应了九廊的要求,开始慢慢给他说自己少年时的事情
张云镭九岁来了北平,那年腊八拜了郭德致为师,隔了几个月姐姐又和他师傅成了亲
他自此便和姐姐一同生活在北平
他刚开始学艺那会,觉着学艺枯燥,不好玩不可乐,就不用功,天天带着师弟和麒麟逃出去玩,回来时就被自己姐姐骂个狗血淋头
学艺时,院儿里所有师兄弟都在玩,就他一个人被怼在墙角背贯口,错一个字打一个嘴巴,从那时起他便不爱他师傅
张云镭对杨九廊说着,又用手笔画着,说:“那时候我就这么高,就到这,我拉着我姐姐的衣服,跪地上求他带我离开这儿”
他那时不喜欢德云社,觉得成天被关在这个院儿里边,看着四角天空真的非常枯燥
张云镭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说道:“害,不说这些了,给你说说我离开德云社之后的事儿吧”
那年我十四岁,刚懂人事,学了几年艺终于有了起色,唱的太平歌词
可好景不长,我得了倒仓,那几年没办法用嗓子,就任性离开了师傅
我那时候又不愿意回去念书,就离开师傅离开德云社,一个人在北平飘荡
姐姐给了我好些银票和大洋,但后来我遇着了骗子,他说能让当角儿,我信了他,结果我的钱没几天就被骗完了
又后来,我一个人在北平,不愿回去,身上又没有钱,什么脏活累活我都干过
不管多累我就是不愿意回去
我去给别人擦桌子扫地,给人看门,给人端茶倒水
虽然很辛苦和狼狈,可我还是不愿被关在四角天空里望着天上飘着的云
我什么样的人都遇见过,尊贵的军阀夫人,整日游荡在赌场。宫里的太监被驱赶到街头。穷酸的书生还妄想去考科举
那些清朝的宫里人,一个一个的流浪,一个一个都疯了
“然后呢”杨九廊坐在床上两只手托着腮兴致勃勃的问着他
张云镭回道:“然后啊,听说那个御书房的老师,大清灭了之后就被赶出了皇宫”
他从小住在皇宫,七岁时会吟诗,八岁时作画,九岁时破万卷,十岁时通晓唐诗,十一岁时便已经考得文官
不料生平不太平时代,大清灭亡之后他被赶出皇宫,他若放在以前,那可是皇帝们难求的贤人,可奈何还是生错了年代
过了些年,他便经常出现在街头巷尾,一个人拿个破袋子,穿的脏兮兮的走在街上
见着他的行人都躲躲闪闪,有些认得他的人便也交头接耳的说道:他就是以前宫里的文官,听说在御书房教书的,你瞧瞧,清朝没了,人也疯了
如此受万千学子朝拜,桃李满天下的人,书生意气,满腹经纶,本应安度晚年,享天伦之乐,可造物弄人,朝夕之间,就再也不是以前那神采奕奕的御书房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