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对曹家下重手。而是允许曹頫将亏空分三年还完。曹頫自身的亏空尚未补完,又增加了曹寅遗留的亏空,只好多方求人托人。
可惜曹頫拖欠公款,已经让雍正十分不满,并交由怡亲王允祥督查,但是他四处托情跑门路,以求减轻罪责的做法,更加深了雍正的猜疑和憎恶。
前文提到的那篇朱批,除了告诫曹家要多听十三阿哥的话之外,也有警告曹家不要乱跑门路自找苦吃的意思。
乱跑门路,交结他人,只能拖累自己,瞎费心思力气买祸受;主意要拿定,安分守己,不要乱来,否则坏朕名声,就要重重处分,怡亲王也救不了你!
这个朱批特谕,说明他对曹頫还是出于好意的。
可惜曹家被雍正来势汹汹的架势吓到了,根本听不进去。
只想着多找点儿门路,帮自己脱罪。
曹家的亏空由来已久,关系重大,早已伏下了抄家的隐患。再加上他们一家子私生活奢侈无度,丝毫不知道节俭。
曹织造家风奢靡是不争的事实,胡适在《红楼梦考证》里面这样描述曹家:“他一家都爱挥霍,爱摆阔架子;讲究吃喝,讲究场面;收藏精本的书,刻行精本的书;交结文人名士,交结贵族大官,招待皇帝,至于四次五次;他们又不会理财,又不肯节省;讲究挥霍惯了,收缩不回来。”
雍正性喜节俭,对织造、盐政奢侈风俗深恶痛绝。
雍正五年三月,曹頫接到雍正口谕。
胤禛(雍正帝)前织造等衙门贡献物件,其所进御用绣线黄龙袍曾(增)至九件之多,又见灯帷之上有加以彩绣为饰者,朕心深为不悦……此皆靡费于无益之地,开风俗奢侈之端,朕所深恶而不取也。
雍正谕旨切中现实中的曹家、小说中的贾府尤其宁府的时弊。雍正整顿织造、盐政,也是为了纠正贵族阶层的不良风气。
再加上曹頫不胜江宁织造之任,任期内贡献甚少,亏空有增无减不说。连织造府的本职工作都屡屡出现失误,更加惹雍正厌恶。
雍正四年三月初十日,内务府总管允禄等,奏孙文成、曹頫等织造绸缎轻薄议处,曹頫被罚俸一年。
六月二十四日,内务府奏御用褂面落色请将曹頫等罚俸一年摺,曹頫与内务府司库各被罚俸一年。
三处织造纺缎均出现质量问题,为此除苏州新任织造胡凤翚因另案革职外,江宁织造曹頫、杭州织造孙文成俱罚俸两年,并照数赔补。
除此之外,曹頫最大的行为不端,并直接招致抄家的原因是他将家中财物暗中转移到他处企图隐蔽财产。
时间到了雍正五年,织造亏空尚未赔清,眼看就要超过当初和雍正约定的三年期限,曹頫情知自己家在劫难逃,早晚要出事。
因此,当他因为骚扰驿站被人告发之后,便私自谋划后路,秘密将家产偷运出去,寄存在亲戚家里以及自家的北京老宅。
雍正向来对转移财产罪严惩不贷,在此之前宠臣隆科多已经做过类似的事。当时雍正严词痛责道
胤禛(雍正帝)隆科多行为岂有此理,昏聩之极,各处藏埋运转银子东西。朕如此推诚教导,当感激乐从,今如此居心,可愧可笑。况朕岂有抄没隆科多家产之理,朕实愧见天下臣工也。
隆科多的案子刚查出来没多久,现在曹頫还敢这么做,是自己往雍正枪口上撞。他最大最重的罪名,恰是这项转移财产罪。
雍正在抄家圣旨里面,直接严词训斥曹頫
胤禛(雍正帝)江宁织造曹頫,行为不端,织造款项亏空甚多。朕屡次施恩宽限,令其赔补。伊倘感激朕成全之恩,理应尽心效力,然伊不但不感恩图报,反而将家中财物暗移他处,企图隐蔽,有违朕恩,甚属可恶!
巨额亏空、工作失误不断、为脱罪结交官员,议罪期间,秘密转移财产,种种不法行为,终于让雍正对曹家忍无可忍下旨抄家。
胤禛(雍正帝)著行文江南总督范时绎,将曹頫家中财物,固封看守,并将重要家人,立即严拿;家人之财产,亦著固封看守,俟新任织造官员隋赫德到彼之後办理。伊闻知织造官员易人时,说不定要暗派家人到江南送信,转移财产。倘有差遣之人到彼处,著范时绎严拿,审问该人前去的缘故,不得怠忽!
范时绎奉旨对曹頫家产实施查封,新任织造隋赫德到任后,进行了清点和接收,最后上奏折奏报抄家情况:“查其房屋并家人住房十三处,共计四百八十三间;地八处,共十九顷零六十七亩;家人大小男女,共一百四十口;余则桌椅、床几、旧衣零星等件及当票百余张外,并无别项,与总督所查册内仿佛。又家人供出外有欠曹(頫)银,连本利共计三万二千余两……查织造衙门钱粮,除在机缎纱外,尚空亏雍正五年上用、官用缎纱并户部缎匹及制帛浩敕料工等项银三万一千余两。奴才核算其外人所欠曹(頫)之项,尽足抵补其亏空……”
雍正对曹頫的惩办可归纳为革职、抄家、枷号、追赔。
曹頫治罪轻重与否,可对比雍正朝其它案件,如圈禁、流放、充军、赐死、迫害致死、畏罪自尽等严刑峻法,种种苛酷,加于李煦、年羹尧、胡凤翚、纳尔苏、赫寿、隆科多、隋赫德、海保等重臣,其中不乏雍正亲自提拔的亲信。
曹頫受到的刑罚,最大不过枷号,一年后枷号都免了。
雍正六年六月曹頫一家迁到北京,蒙雍正恩谕与三对家仆一起,居住在崇文门外蒜市口地方房十七间半。
这之后曹家人虽然生活清贫,毕竟享有人身自由,还有房屋十七间半、家仆三对聊以为家。
红学家周汝昌总结:“曹家能不至是,已为万幸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