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已经到了黄河大堤,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从远处看去高耸的的河堤几乎于不远处的铁塔塔尖平齐,像一道没有堞雉的长城,乌沉沉压在河岸边上,由西而来绵遥向东逶迤伸去。
滚滚黄河水咆哮着隔着大堤弥漫过来,与带着腥味儿的河风一起扫荡着黄河大堤内广袤的沙滩。
沙滩上种植着各式各样的庄稼,这头是郁郁葱葱的花生秧,那头则种植着碧幽幽的西瓜地,另外还有东一片西一片已经发黄了的麦田,仿佛经受不住河啸和熏风随风荡摆着,不时发出抖动声。西边远处落日正在洒下它最后的余辉,不甘沉沦似地在邙山的剪影间挣扎着降落下去。
弘历踏着之字形的台级登上土堤,却又和在堤内的心境不同。
毕竟刚刚经历了罢考这样的大事,弘历通过这几天,和那些学子们的接触交流,知道大家心中仍有忧虑,毕竟自家皇阿玛处置这件事的手段,确实太过冷酷了些。
出于稳定人心的需要,弘历还是在开考前一天,去见了田文镜一面,和他谈起河南的事。
弘历河南省内的治安你整顿得很不错。皇上对此屡有表彰,我是很放心的。我现关心的是两条,一是朝廷的新政在河南的推行的如何,二是百姓平常能不能安居乐业。
田文镜早已准备好了汇报,因将新政情形大致说了。
康熙末年,黄河几次泛滥,大量农田被毁,加之不法官绅为害,盗贼猖獗,因而河南民不潦生,怨声载道,官府档案管理混乱,各种案件堆积如山。
田文镜在这种情况下,于雍正二年调任河南布政使,很快升河南巡抚、总督。任内,以凡事“悉秉至公,无人不可以共事”为准则,大刀阔斧,“清理积牍,剔除宿弊,吏治为之一新。”
所说积牍,即常年积压,得不到处理的文件、档案;所说宿弊,即官员多年的陋规、科派亏空、州县的逃税、隐匿土地等。
由于这两项工作干得出色,所以才出现了“吏治为之一新”的局面。
雍正初年,雍正帝就派田文镜清查亏空,在河南清理积欠时,他采取在山西实行过的"审追之法",把已经查出亏欠钱粮的各官员汇集到开封,逐一严审,查明其在任所和原籍的财产,然后委员前往清查核实,令其变卖赔补。对于已经离任人员的亏空,也要追查到底。
田文镜在河南雷厉风行的整顿立见成效,雍正二年就补足了布政司库的亏空,使河南财政根本好转。
至于新政的推行,除了前面说过的,官神一体当差纳粮之外,田文镜还参与推行了火耗归公和摊丁入亩。
田文镜任河南布政使之后,协同巡抚石文焯按照比例将河南各地的火耗降低。
耗羡的数额根据各州县的田赋银确定。为防止地方官吏私加火耗,田文镜严饬司道府州官员,在征收钱粮过程中,将收粮银柜加固封条,委派专员“公同面拆,立刻发匠倾熔,正、耗两项分数解司,不得存留丝毫。
关于耗羡的使用,田文镜规定各州县所需养廉银必须报布政司批准后方可动用,其余一律上缴布政司库。
雍正三年具体公布各级养廉银数目。耗羡归公实施养廉银制度之后,官员和百姓之间上下各足,彼此相安。
规礼被全部废除,实施普遍,范围极广,官员直接受惠,百姓得免加派,大大减轻了百姓的负担。
在推行摊丁入亩这方面,田文镜制订,河南的“摊丁入地”是以州县为单位,分别进行匀摊。
具体的科则是:“每地赋银一两,合摊丁银一分一厘七毫六丝至二钱七厘二丝零不等。”
由于河南省的新垦田地是实行随年升科的办法,所以新垦田地的丁银也随年匀摊。关于闰银的征收,也各照旧定惯例,凡原来派征闰银的,“摊丁入地”后仍保留闰银,否则不另行加派。比如安阳县,按丁征银时规定征收闰银。
“摊丁入地”后,除“按每折色粮银一两,该摊派丁银五分三厘七毫四丝(零),”又“遇闰每两该摊派丁银五分二厘八毫(零)”。从河南各州县的地方志记载中,不征闰银的占多数,征收闰银的相对要少得多了。
田文镜在河南推行摊丁入地,减少了无地少地下层人民的负担,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河南赋税不均的状况,同时保证了赋税的征收。
弘历一边喝茶打量着田文镜,只见他整个人越发瘦得可怜,连背部看上去都有些伛偻,坐在那里,时不时也要一手按着胸口,呼吸的时候嘴唇微微翕合,似乎不胜其力。
弘历你瘦多了。
弘历点头叹道
弘历不要管外头有什么闲话,皇上知道你,我们也知道你。
田文镜心头一热,眼泪立刻涌上眼眶,但他是个深沉人,只作迷了眼,用手绢掩饰着揉揉,沙哑着嗓子又道
田文镜我的心只有皇上最知道,拼着这把老骨头报了这恩就是,顾不得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了。
弘历笑道
弘历这又何必伤感?虽说皇上有旨叫我来查看,但其实他心里有数,我们心里也都清亮着呢!有人告状,派人下来查看一下,不就更显你真正无私了?
田文镜有介绍了黄河大堤的修筑情况。
田文镜这里的沙漠化比江南凶得多。黄河里裹泥带沙,沙重土轻,一样的决溃,这边留下的沙滩,那边淤出了良田。粮食单产也没法和江南比。您不妨在河南看看从洛阳到太康这几百里河道,我让人修的都是大条石包面儿的堤,一乡一里都派有专人管。我也知道这么大费周章耗力耗钱。可是为百年计,河南这一代人要多吃些苦,人都说我田文镜心狠,也真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