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里,两人就这么静坐着,不说话,却是在私底下打量着对方。
眼前的人美得像一团火焰,美目深处燃著熊熊烈火,耀眼生辉,惊心动魄。无穷的活力和热力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直欲烧到人的心中。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一对好看的狐狸眼充满了多情,配上一袭红衣,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妖孽,邝露在心中评价。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甚佳,不论看了多少遍,瑾修总是会沉迷其中。虽然他从小见过的美人无数,但大多都只能带了一时新鲜,是不耐看的;反观邝露,清新脱俗,似水仙高洁优雅又不失温柔才是他所欣赏的。
何况今日的邝露眉间并不见郁色,不骄不躁,不疾不徐,难不成真是一夜之间相通了?还是说她仍是同以前一样温顺,从着大家希望看到的样子来?那可就惨了,看来自己的路还长着呢。
邝露“听闻殿下最近在天宫里做司命?”
瑾修愣神,随即又是一阵轻笑,捧起茶杯小酌一口,回道:
瑾修“正是。”
虽说自己确实是白帝的幼子,她这一声殿下叫得也不足为过,但瑾修就是莫名地不开心,这么叫,是太过疏离了;而且他也不是没有听过邝露唤润玉,同样是这两个字,那感觉真是不一样的。(呵呵,你还知道啊?人家心尖尖上的人是你能比的吗?<她也是我的心上人嘛,不要因我成全他们就看不起我,我这样的爱才是最伟大的!>嗯,我信了,您继续)
瑾修“仙子唤我瑾修便好。”
邝露“那你怎么不叫我邝露呢?”
邝露双手捧脸,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瑾修“本来是想称仙子‘小露珠’的,不过今天一来发现这是令尊对仙子的爱称,我怎么能夺人所好呢,是吧?自然也是不能叫你‘珠珠’的,那多难听啊。不过我给自己想好名字啦,你要是愿意就叫我‘秀秀’吧,反正和‘修’谐音,而且我本来也就很秀嘛。”
邝露暗自丢给他一个白眼。虽然说细看他面相已经将他渣男的帽子给揭除了,但邝露现在才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赖皮,恐怕昨日连带着现在见的都还只是冰山一角吧。
正经惯了的邝露实在是受不了瑾修这般言语间的调戏,这一局是她败了。她没有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而是另起一句:
邝露“既然是,那就好说了。”
瑾修“怎么?难道小珠珠你其实也是一个闷骚派,内心火热,就想嫁个司命仙官儿天天写剧本?”
邝露脸色一沉,但要事在前也就没再追究。
邝露“若是我家殿下去历劫,你是否就能借此机会窥探他的天命?”
瑾修“你说夜神要去历劫?那你去……”
“吗”字还没有说出口,邝露便打断了他,
邝露“别废话,回答我!”
瑾修“好好好,我说就是了,别这么凶嘛,会嫁不出去的。”
瑾修吐槽了一次之后才彻底正常过来,
瑾修“不能。”
邝露“什么不能?”
邝露被他那句话糊弄得不知东西南北,此时还认为他还在接上一句话呢。
瑾修“你问我的啊。”
瑾修“如果你想让夜神去历劫借此了解他的宿命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费心了。我所能知道的天道不过是他在凡间时的,至于真正的命格,谁能知道呢?让他去历劫倒是更有可能被天后直接除掉,那也就不用去查什么命格了。”
瑾修说的话邝露不是不明白,殿下其实也是知道的,不然他一定已经跳如轮回盘中,陪锦觅去历劫了。邝露这么问也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真正动过那样的念头的。再说了,让一个大活人无缘无故地去历劫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或许殿下的骨子里还是反感历劫的吧。
邝露“可是狐狸啊,你说你这做了那么久的司命了,有没有遇到过有人没有按照命格里所写的那样发展的啊?在他没有仙家记忆,也没有旁人插手的情况下。”
邝露很认真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叫的是狐狸,而不是瑾修抑或是殿下。瑾修也是一愣,不同于天宫中所有人的真身都是公开的,在白帝宫中,大家的真身都只有父母和自己知道,更是从来都不主动化为原形,所以照常理邝露也应该是不知他的真身的啊。莫非她也记起来了,哼,要真是那样,还不得上天!
瑾修“没有听说过,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应该还是出现过的吧。”
邝露“那如果是在这种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小心就违背了命格,那这个人究竟是有罪还是无罪呢?”
瑾修“想知道?试试不就知道了?”
瑾修正经不过三秒钟,又要开始卖起关子来了,反正是狐狸嘛,就该这样,没有毒舌她已经是好的了。
邝露“怎会,就算我去了,恐怕也不会出现那种情况吧。”
毕竟我这么普通,怎会做出那样惊骇世俗的事呢?(不,你只是太守规矩了而已,否则现在怎么会看不出来其实是在玩儿你呢?还这么乖乖地回答了。)
瑾修“做不出?”
以你若是都做不到,那可能也就没有人能做得到了。瑾修在心里暗笑。其实今天邝露见到他后那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并不是空穴来风。兮渊玉进了她的身,正巧自己身上也有一块,很快就能融合了。
更何况,本来,本来他们就应该是同体的啊。
上辈子他还是残渊时,守她守了那么久,可还是一个不经意就被人抢走了。当初她失了记忆要与那个强封她记忆的仙界战神一同下凡时,她为了躲避做司命时欠下的那些怨债,去求助自己,问自己有没有什么药能够抵过孟婆汤,如此她在凡间才能自保。他本来是摇头的,最终无奈之下才给了她一个玉佩,告诉她到时将这个玉佩拿给孟婆看,就不必喝汤了。
其实那时的司命不知道,当她告诉狐狸她要去历劫时,他就已经想把玉佩给她了,至于那些推脱,不过是逢场作戏,以免她怀疑而已;其实那时的司命也不知道,并不是狐狸从前与孟婆有过交情才“见玉佩放人”的,而是这玉佩残渊其实也有一个,他以他妖界第三殿主去强压孟婆,要求她见玉放人的。那时的司命多天真啊,他也乐得让她这么无忧无虑地过下去,那些阴暗面的事情就让他去处理了吧。
可是千防万防,残渊还是没有想到,只这一次投胎,结局确实逆转得完美(两个本应相恨的人相爱了,她成功地让那个人(心甘情愿地)做了自己的陪葬品,不能再去享受本属于她家的美好河山)但也只这一次,她就把自己的心投没了,可他身在仙界却无能为力,那个人执意要拉上止兮去历劫,想来是已经认出她了,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能避而远之,过近的距离反而会让她暴露得更快。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如今两人再现世间,却仍是有缘无分。
而那两块玉佩在时光中沉淀,早已通了灵性,被后人称作“澜沧玉”供奉起来,却早已忘了它真正的名字。
止兮,这一次还是让我,帮你。
邝露“嗯。”
邝露想了很久,还是点了头。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位瑾修她就有一股说不出的信任和亲切感,但一在他面前提起有关历劫的任何事她就会心痛,莫名地,难过,最开始她以为自己想差了,可这么聊下去,那种感觉却是一点也没有消除,反而愈加强烈,很是,奇怪呢。
瑾修“诺,这个给你,你或许用得着。”
瑾修说着从怀中拿出了一本秘籍,看起来年代已经很久远了。
邝露“什么啊?”
邝露“诶?上面有有关窥天之术的详细记载呢!你怎么知道我要?”
瑾修“哦,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怎么会呢,对吧?”
瑾修就在那里默默地看着邝露演独角戏,也不说话,一如当初纵容司命一样。
瑾修“这是我在司命府里找到的,闲来无事时就翻来看看。”
邝露“那你会吗?”
瑾修“我说我会你信吗?”
邝露“信,你说什么都信。”
邝露此时倒是乖巧至极,生怕对方一不高兴就将书给收回去了。
瑾修“那我帮你查你想要知道的,我查出来的,你又信吗?”
这次邝露却没有那么爽快地应声了,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失落:
邝露“对不起,我知道这样说有点伤人了,但是这对我很重要……”
瑾修“知道了,知道了,这书你只管拿去,放在我这儿我也看不懂。”
邝露“你看不懂?”
瑾修“这么刺激的东西要是人人都能看懂,它会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
邝露“哦。”
一音落下,自己似乎是忘了,也不是每个人都像自己一样的。那就不妙了,本来自己对面前之人还是很信任的,若是他也和自己一样,那她说不定就可以找他问问原因了,可惜他不会,那她便只能向瞒着别人一样瞒着他了。
瑾修哪里不知邝露在想什么。她的真身是一滴清露,能修炼高级的水系法术就当那是机缘与天赋吧,可是这滴普普通通的清露却还能够像花界中人一样控制草木的生长,明明她自己与花界是半分血缘关系都没有的……这些其实瑾修都知道,他不也一样吗?是那对玉佩的作用,只是还是瞒着得好,毕竟那对玉佩如今被世人看得极为重要,虽说是它们主动认得主,但被别人误会是他们抢走的那就不好了。只是不知道眼前的邝露有没有试过施展火系法术呢?他上次试了试,那个琉璃净火就还不错,只是,比起书上的,呵,还差点吧。
瑾修“走了,有事来司命府找我。”
瑾修起身告辞。
邝露“啊?”
邝露将书册放下,就这么走了?
瑾修“那不成你还真想和我相亲?”
被瑾修这么一反问,邝露的脸霎时间便红了;当然是不想的:
邝露“那你爹那边呢?”
瑾修“没事,他想要个闺女。”
邝露“啊?”
瑾修“你这‘啊’的次数会不会太多了?刚刚那么有条不紊,还大声吼我的那个气场倒是拿出来啊。”
所以这究竟算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啊。邝露心里一下子觉得十分委屈,原来你们都是计划好了的,那干嘛我昨晚要伤感那么久啊;幸亏那梦及时,不然今天得闹出多大的笑话。
瑾修“你不用多想,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也想把你带回我家,但是从今天的谈话来看,虽然你没有直言拒绝我,但你的其他言语已经告诉我你的心意了。我们家从来都不会强迫人,如果我们注定做不了爱人的话,那么我想我们可以选择成为朋友。”
这一席话大概是今天邝露从瑾修那里听到的最正经最真情的话了。在这种美好的气氛下,她不由自主地就接了下去:
邝露“我也这么想。”
这边两人刚出茶室,就见太巳仙人一行人迎面而来。
邝露“爹爹。”
邝露先叫了一声。
瑾修“父王,都商量妥当了?”
“嗯。十月初六是我的寿辰,到时太巳会带她过来的。”太巳仙人闻言也不惊诧,时间回到半刻钟以前……
“太巳啊,那处风景不错,我们过去转转吧。”白帝这么建议着。
太巳仙人“好啊,就按公卿说的办。”
太巳附和,见对面之人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急忙又起一头,
太巳仙人“昨天我大寿,公卿有事没有来成是在是可惜了,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啊?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呢?”
白帝无奈地笑笑,他这个老朋友啊别的都好,就是常年在官场了混,说什么都带着点跟于奉承的意味,要不是他与他熟识,知道这也是他的无意之举,恐怕早就甩脸走人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都已经帮了我了。”白帝笑得那叫一个高深莫测。
太巳仙人“什么?”
太巳仙人有点不明白。
“我说你也别忙着岔开话题,先说说你家的事儿会比较好点。”不厚道,实在是太不厚道了,太巳仙人在心里默默评价。眼前好像又浮现起女儿那张扬的一笑:你惹来的当然是你去解决啦。好吧,仙生太艰难,无处不是坑。
太巳仙人“其实,我闺女对这件婚事是拒绝的。”
太巳心里汗颜。
“嗯,我知道。”白帝显得一脸淡定。看着太巳有些疑问的样子,他又补了一句:“我查过了,我儿子这辈子,一个人。”
太巳松了一口气,又追问着:
太巳仙人“那我女儿呢?”
他一时竟没顾得上问白帝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她应该是倾心于夜神吧。”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太巳仙人又开始惆怅了。
“放心,夜神是不会跟那个水神之女在一起的。”
太巳仙人“可这也不代表他就能够忘掉那个锦觅;更不代表他就能够喜欢上我女儿啊。”
“若我说,他们之间最坏的结果就是相伴到老,你信吗?”
太巳仙人“当然信啦,现在不就已经开始了吗?”
“我刚才说的是最坏的结果。说不定稍作改变,这结局就能够变得更好呢?”
太巳仙人“怎么改?我改不了她的心意。”
“那就改他的。只是这过程就只有靠她自己了。我也只能推测,不能深究。”
其实哪里是他不能深究啊。那书册可就地白帝宫呆了千万年呢。只是有祖训规定它是禁书,他便从未动过。可前些日子,他那胆大包天的小儿子去动了那本书,还施法得出了某些结论,他本不欲追究,但这些结果就那么光明正大的放在桌子上,他想看不见都难呐。
也不知道这小子用完了书放回去没有。年轻人有点想法想用用不是不可以,但如果让禁书外传,那他就不能视而不见了。(那如果是传给你干女儿呢?哈哈)
“顺着他们去吧。插手太多反而会适得其反。”
太巳仙人“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你这算是够幸福的了。看那锦觅和火神旭凤,还有上一辈的恩怨都义无反顾要在一起呢,婚约而已,总比那些深仇大恨要容易解决得多吧。
瑾修“那瑾修就先和父王告辞了。”
太巳仙人“嗯。路上小心。”
瑾修“谢谢伯父。”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邝露才回过神来。他,走了呢。自己也该回璇玑宫了。
若是,若是他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理解可能也不会追究这件事吧,毕竟,毕竟他应该知道,她的心里向来只有他的啊。
‖哈哈,再次欺骗大家的感情。‖
‖夜神大殿:你够了,再不让我出场小心我出灭日冰棱!
隰隰:没关系,现在你吃醋发的火应该能把那些冰块都给熔了吧。
夜神:那你就等着我死不悔改去追锦觅吧……
隰隰:嘿,等等!下一章,下一章就让你上。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