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上,邝露只身一人在那里坐着,背影显得格外得寂寥。周遭安静得可怕,正应了那句“凄神寒骨,悄怆幽邃”。天上的繁星还闪烁着,但她的眼中早已雾气缭绕,看不清所布的是什么星宿了。
好想就此回到璇玑宫中,她还可以像以前一样默默地陪着他,看他布星,帮他泡茶,听他的心声,知他的孤寂,守着他,伴着他,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
“咚 ”的一声,一块石子被一只飞鸟扫下,落入湖中。那湖水被惊起一道道波纹,荡漾起来,不多时又恢复了平静。
邝露,就在这里待着吧,明天一面之后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行了,反正你自己是肯定不会爱上那个什么瑾修的不是吗?就像这湖水一样。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邝露双手抱头,试图说服自己,但依旧是徒劳。
喜欢一个人,却要与另外一个人见面,接受另外一个人的爱慕。她做不到。明明求而不得只是她一个人的事,她不愿意多任何一个人参与。
娘亲说瑾修喜欢自己,可是自己永远也不可能爱上他的啊。若是今天退步了,说同意见他,那便是给了他希望,可这种希望总会有破灭的一天,又何必让他从一开始就做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呢?她不希望自己因此伤害到别人。
更何况,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有棱角的爱,戳破了窗纸,就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彼此难堪。倒不如一个人守着这份感情,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一个人如果连一点点的落寞都克服不了,连自己的信念都坚守不了,有何谈能与心爱的人携手到老?
她的真身是一滴清露,能够解百毒,润万物。然而人们却常常忘了她作为一滴水最初的特点:优柔如水,既有柔情,也含忧郁;万事清明,一滴水,能够放大万物,渗透其中,于是所有的事它都能看清了。
就如这一次吧,邝露其实明白父母的用心。他们的本意其实不是逼她,只是在告诉她,她过的这种看似平静的生活是时候改一改了。
既然有了婚约,并且润玉也确实倾心于对方,那么这一天就无可避免,一定会来的。
相比起待他们成婚之后再失落地离开,含着泪水地笑着祝福,爹爹将主动权争取到了自己的手上。顺着这次宴会,她可以顺理成章地结识更多的人,她能够肆无忌惮地从中选择自己的如意郎君,而且她丝毫不用担心遭人诟病--她只是一个少女,从前没有认清自己的心意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吗?更何况,她,那是敬慕,而如今的惊鸿一面才让她明白了什么叫一见钟情,对吧?
邝露拍拍膝头,无奈地笑了笑,心里却十分满足了。她的父母啊,总是事事都先为她想着,被冤枉了却也不说。这是一种多么伟大的爱啊。自己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若是自家殿下也有这样美好的亲人就好了。
可惜,只是想想。
不过,上一辈是决定不了的,可并不代表爱人和孩子就注定也是残缺啊。
再不济,他总归有一个比亲人更亲的朋友吧。
她不会走,不会离开他。
她决定了。
夜还漫长着。她得想想明天该是什么说辞才能让大家都满意。
璇玑宫今晚是一定回不去了。她不能连累了殿下,毁他的名声;但她既然选择留下来,还要坚守自己的想法,那她就必须一次性把话说清楚。若那白帝之子真是痴心于她却又不通事理的话,她绝不能让他有理由去找殿下闹事。
让我守着你。
邝露就这么在回廊上呆坐了许久。
突然间,一件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邝露回头看,是娘亲。
右英夫人“夜深了,屋外凉,快回去休息了吧。娘相信你,你可以把握自己的幸福的。”
邝露 “嗯,谢谢娘亲。”
语气柔和下来,这才是邝露该有的样子。
不过,回到屋后,邝露却并未歇息。
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一颗泪痣若隐若现。
仿佛一切皆虚。
一挥手间,万象空蒙。烟雾散去之后,一切都将水落石出。
那不为人知的秘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