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啊,季长帆。”
回过神的南茉淡笑着看着眼前的少年,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只觉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皆成了背景,只余他俩两两相望。
“什么时候来宁市的?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好去车站接你们。”
“今天傍晚刚到,我们也是临时决定,说来就来了。”
南茉与季长帆并排走在忆春湖边的羊肠小道上,互相诉说着这一年内发生的奇闻趣事。
“这忆春湖有个典故,是个凄美婉转的爱情故事,所以就有了有缘分的男女会在此相遇相识相知的说法。”
“真的吗?说来听听。”
“传闻,在上古时期,有个名叫沙婳的眼盲女子,因为自身眼盲而常常自卑不已,不喜与人交流,每每悲伤之时便会来这湖边散心。她喜欢触摸湖边长长的垂柳枝条,喜欢轻嗅岸上生机勃勃的花草清香,喜欢静听水流缓缓流淌的声音,喜欢向湖中鱼虾水草吐露心声。湖里有一修炼成人型不久的鲤鱼精,常常跃上岸坐在她身边与之交谈。不论春夏秋冬,寒来暑往,那鲤鱼精每日都会准时来赴约。后来有一天,沙婳没有来岸边,鲤鱼精等了一日又一日,却依旧如此。最终,他按耐不住内心的疑问,决定去找她,可他却忘了,他的真身是一条鲤鱼,离开水后不久便会渴死。当他拖着愈来愈干裂的身体见到她之时,她已病入膏肓,奄奄一息。他也随即知道了她的所有事情。原来沙婳并非天生眼盲,而是后天因病造成的。十年前,她还没有眼盲的时候曾遇到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年郎曼书,二人曾许诺要相守一生,可后来那位少年郎在求取功名的路上渐渐没了消息,无人知晓他究竟是死还是活。沙婳也因此大病一场,眼疾渐重而盲。可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就在沙婳自暴自弃的时候,曼书来了书信,说他已做了朝廷大官,不日便来提亲。之前之所以没有联系她,是因为他因出身贫寒而处处遭人排挤,努力考取的功名更是被一窍不通的纨绔子弟顶替,他一直在想方设法搜寻证据为自己找回公道,这期间,他经历了太多磨难,也真正见识到了官场上的黑暗,他能四肢健全的活着,已然是件幸事。但他绝非那轻易放弃之人,越在夹缝中生存的他越坚强,最终,他成功了,也证实了自己确实有能力能够胜任如今的大官位子。可他不知道,沙婳自那一场大病过后便留下了深深的病根,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若非她心中有着他还活在这世上的执念,她恐怕已然不在人世了。在收到他的来信的那一瞬间,一直支撑着她的那口气立刻就松懈了下来…”
“那曼书知道她已命不久矣吗?”
“不知。沙婳低估了曼书对他的感情,她以为他们之间隔了十年的时间,当初的感情早已淡去,不变的只是承诺罢了,更何况她现在还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所以,他俩注定 …是个悲剧?”
“不。那鲤鱼精后来找到了曼书,问了他很多问题,在确定了他对沙婳的坚守不移的真心之后,不仅自剜双目让沙婳的眼睛重现光明,还牺牲自身所有修为为沙婳续了命,并消除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回忆…从此,这湖里再也没有嵌着红色斑斑点点的鲤鱼,而世上多了一对琴瑟和鸣、鹣鲽情深的才子佳人。”
“好可怜的鲤鱼精,为了成全沙婳这对有情人而不惜牺牲了自己。”
“那鲤鱼精修为极高,本来可一跃龙门成为飞天自在的龙,可是后来,他却放弃了这一切。他的所作所为,醒来后的沙婳却至死都不知,甚至脑海里根本就没有他的影子。曼书曾于他消散之前问他,后悔吗?他说不。因为他在这湖中修炼了上万年,也孤寂了上万年,从未感知过人世间的真情,可她的出现,却像一束光照亮了阴暗深邃的湖水,温暖了湖底的他的那颗寒冷的心。他永远记得他们第一次在湖边见面时的场景,那天,春风习习,碧波荡漾,她静静的坐在岸边,感受着自然的美好。她意识到有人上岸,便跟他打招呼,问他叫什么名字,他看了眼湖边随风摇曳的杨柳与漫天飞舞的絮花,随口说了两个字:春景。她闻言笑了,笑声如铃铛般清脆悦耳,继而道,‘你好啊春景,我叫沙婳’,而就是这一句沙婳,让他记了一辈子。后来,曼书每每走在湖边的时候,脑海中都会浮现出鲤鱼精所说的这个画面,心里动容不已,遂派人将此湖全湖都进行了大幅度整修,并亲笔题字‘忆春湖’。忆春湖啊忆春湖,忆的是春景,亦是那只为了爱情而奋不顾身的鲤鱼精。”
“可惜了,这世间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爱情,沙婳想的没错,时间就是一把杀猪刀,可以抹平一切或好或坏的痕迹。别说十年了,哪怕只是一年的离别,待曾经无比相恋的两人再次重逢时也只会是无话可说,而不是一如既往的你侬我侬。 ”南茉叹了口气,想到了她的父亲与母亲,他俩不就是个很现实的例子吗?
“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但时间真的很能考验人心,”季长帆认真的看着南茉的眉眼,看了好久才移开探究的目光,左手往南茉的手里塞了一枚硬币,右手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喷泉,“那里有个许愿池,既然来都来了,那我们就去许个愿吧。”
“好。”
不一会儿,南茉看着眼前高大壮观的鱼戏莲叶间式喷泉,忍俊不禁,“这就是鲤鱼精?春景?”
“就当是吧。”季长帆无奈的耸了耸肩,抛了一枚硬币进去,然后闭眼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南茉见状也学着他的样子开始抛硬币,只是在闭眼双手合十许愿的瞬间并未听见硬币落水的声音,反而听到了一道非常浓重的怒气之声,“是谁?是谁的硬币?砸到我头了。”
“糟了,砸到人了。”
南茉意识到不妙,做贼心虚的低了头,想趁着夜色正浓时快速开溜,可没走几步,就望见地上出现了一双好看的白色鞋子,她往哪里走,它就跟着往哪里挪。
“不好意思哈,这位…”南茉自知躲不了,便开始认怂,从地上的白色鞋子至黑色裤腿再到白色衬衫一点点望向那人,只一眼,便惊愣了半晌,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清冷气质的人,只一眼,便可让人心生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