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冰凉的手指刚触及眉心,他就被自己额间那异常滚烫的温度给吓着了。
果然还是发烧了,而且是高烧,要不然不会这么烫。
窗外,霓虹闪闪,一派绮靡华丽之色;屋内,惨白的灯光照在形单影只的人身上,更显落寞。
墙上的挂钟,分针不知不觉又指向了半点的位置。这寂寂冬夜的流光,总是漫长而又易逝。
桌上的文件总算是告一段落,工作邮箱里,静静躺着的十几封未读邮件,他还没有来得及看。
滑动鼠标,随意地翻看了一下,那密密麻麻占据了好几个页面的未读邮件,让他感到相当头疼——每一封邮件对应的都是不同的事情,十几封邮件也就意味着有十几件事情需要处理。
如果有人不知道什么叫做“日理万机”、“披星戴月”,那么,他大概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他:这就是。
对着电脑,沉思了片刻,季彦心知这样的工作量就算是通宵加班也未必能够完成,他索性退出邮箱,关了电脑。
明天再处理吧。
虽然并不喜欢拖延,可是今晚肯定是处理不完的。
也许处理不完只是他逃避问题的借口,可是忙了一天,累,是真的。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立刻马上回去休息。要不然,迟早他得再进一趟医院。
关上电脑后,他没有马上起身。以手支额,闭目休息了十分钟,感觉攒了些力气后,他才用双手撑住桌面,试图从办公桌旁站立起来。
然而,脚下却似踩了棉花,虚浮发软得根本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在一阵天旋地转的黑翳里,他又重新跌坐了回去。
这一坐回去,原本绷紧的身体立刻松弛下来,他像一堆散了架的零件,再也无法拼凑出一个相对完整的状态。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光了,他再也无力站起来,只能趴伏在桌面,像一条被搁浅的鱼,在岸边徒劳而又无功地吐着泡泡。
视线越来越模糊,视野范围也逐渐狭窄,目之所及由整间办公室的全景,缩小至桌上电脑的近景,最终落眼于面前的键盘。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仅有的意识跌落于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与黑暗。
午夜的办公室,白炽灯明晃晃的光线格外刺眼。季彦就是在这样一片刺目惨淡的光源中,蓦地醒了过来。
又晕过去了吗?
还是睡过去了?
他无从分辨,也不想分辨。
额头依旧烫得吓人,脑袋也仍然昏沉得厉害。
抬头望了一眼对面墙上的挂钟,已经午夜12点了。这座浮华喧嚣的城市,终是陷入沉睡。
落地玻璃外,远处的高架,不复白天的拥堵;对面的写字楼里,也仅剩零星的几盏灯光,孤独地惨照在这个清冷而又寂寥的午夜,寂寞地发出单薄而微弱的余光。
那是灯光,亦是萤火之光。
不似星辰那般耀眼,也没有月光那般皎洁。
渺若尘埃,微不足道。
没有存在感,也没有存在的价值;
不会有人在意,亦不会有人想要在意。
就像他,如若有人在意,又怎会独自一人晕倒在办公室?
如若有人想要在意,又怎会在醒来的时候发现手机里一个未接电话都没有?
如非工作上的必要,他的父亲大概永远都不会想起他,亦不会去想他有没有回家。
“咳……咳咳咳咳……”
绵绵无尽的咳嗽,一声接着一声,回荡在安静空旷的大楼里,分外凄凉。
然而,那个凄凉的宿主却没有精力顾影自怜。
他只是从堆满文件的办公桌旁踉跄着站了起来,将搭在椅背上的羽绒服套在身上。经过门口的时候,他顺手关了办公室的灯,在一片乍然而来的黑暗之中,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