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这是柳依依进东宫的第一个年头。
柳依依“季春了。”
她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荡着。太子妃有孕三月,她懒得出院子讨人嫌,索性修个秋千自个儿耍。
耳边回响着长姐去世时的叮嘱,她有些疲惫地阖眼,家族的仇,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的小院子少有人来,愈静愈叫人忆起当年那场灭门惨案。族人的惨叫此起彼伏,母亲死不瞑目的面容,父亲喊着让她快跑,她最尊敬的长姐为了护着她跟弟弟,被那群人渣...
她握紧拳头,长蔻丹狠狠的嵌进肉里,带出血来,她不理。仰着头瞧天,她早不会哭了。四方景捧明光,澄澈得很,跟她是两个极端。
她这一辈子见不了光,自然也不许那些让人失去光明的人,活着光下,眯了眼儿像只慵懒的猫儿。
她忘了当年的意气,像囚寇一般被囚在大院中。她如今效忠的人啊,狠辣绝情,将刀剑奉为神明。她从没见过一个八岁就能与狼一搏,杀人不眨眼的人。她是他亲自教出来的部下,早不配称做柳家的小姐,只能说是一具,行尸走肉。
轻轻步履声响,她侧首见来人,字字拖慢了音。
柳依依“别来无恙,周韫。”
周韫提着裙摆,步子落的齐整,一步一步走到柳依依面前。她怀里抱着一株红梅,很艳。像她的人一样,艳、娇。
周韫“不成想你熬过来了,我原是来敬你陇头孤魂的。”
柳依依“叫你失望了,我活的极好。”
柳依依曾怨过他未曾予她半分情,一开始,她对他还有三分真心在,后来渐渐的歇了那份心,安心搞事业下毒放火杀人。
周韫“没死,也活的不好罢。”
周韫“你当真不曾怨?不曾悔?”
怨过悔过又有何用?柳依依从来不是什么自怨自艾的人,睥睨其人,掩了唇畔翘双斜柳眉,启唇言。
柳依依“不曾。”
柳依依“倒是你,不是说他这辈子只爱你一个吗?”
她勾唇轻笑,讽意难掩。周韫蔻丹紧了紧,心间微惊慌,难掩心悸,淡然溢于粉面,倒是稳住了心神。
周韫“不过她先有孕罢了,能不能生下还未可知。”
周韫“你敢不敢赌?”
她眸中暗自闪过狠厉,高门嫡女又如何?有孕在身又如何?正妃又如何?我周氏有他的宠爱怎会输。
柳依依“蛇蝎美人真真当如你,那个孩子才三个月。”
面上意气风发,也嗤笑妙人的不自量力,这东宫多少美人,可曾至了他心间否?他是未来的帝王,三妻四妾,没了一个太子妃,还会有无数个。
周韫“蛇蝎心肠只我一人么?”
周韫寻举案齐眉作了镜花,盼的成君般故剑情缘化了水月。再求不得鸾凤和鸣。她的音儿不厉,却叫人听得出狠辣来。
周韫“便是死,我也拉她垫背。”
柳依依“周韫,你痴。”
是,她是痴了、癫了、疯了。转了身子蔻丹柔夷轻拂面上泪珠,缓了颤音续而启声。
周韫“痴么?你骨子里同我,还是一道人。”
她将手中红梅搁在石桌上,回身寻了来时的路。
柳依依轻轻摇头,周韫这般的女子早陷于泥沼之中,沾了污秽,埋没了。
柳依依“属实可惜。”
从秋千上起身,走到石桌旁,拿起那株红梅,眉眼噙笑,生生透个风流在眉梢。
柳依依“无所谓痴儿与否,该做个赢家。也不枉,谋算一场。不然,便是蠢。”
她将红梅扔在地上,盖棺定论。
金乌西坠,她站的腿脚发酸,回身进屋,自有小奴收拾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