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们都走远了，顾鹤归这才转过身问。
顾鹤归你说的，是真的？
贩子那是自然。
顾鹤归我能看看他么？
贩子当然可以。
人贩子转身进了窝棚角落用木板单独隔出来的小隔间。
不一会儿，拽出来一个手脚上都戴着镣铐的孩子。
那孩子恍恍惚惚，面如菜色，走得踉踉跄跄，勉强跟在人贩子后面，被他拖着。
顾鹤归于心不忍。
顾鹤归你轻点。
贩子他习惯了。
贩子死不了，他可没那少爷的命，要是再养成了少爷的脾气，可就没人要了。
贩子太宠着，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贩子毕竟....我没办法叫他一直跟着我。
孩子低着头，站在人贩子旁边，也不反驳，没有什么反应。
顾鹤归他叫什么名字？
贩子没有名字。
贩子他不说话，我也懒得给他起名。
顾鹤归心里说不明白是什么滋味。
他蹲下身子，向孩子招招手。
轻声唤道。
顾鹤归孩子，过来。
顾鹤归来我这。
他的语气尽量轻，生怕吓到他似的。
人贩子推了他一下，那孩子没有丝毫迟疑，也没有抬头看人贩子，好像只是服从命令似的走到他面前。
走到还有一步远的地方停下。
贩子顾少爷。
贩子他是我在几个月前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的。
贩子他还太小，性格糟糕，我不想随便把他卖给什么人。
贩子一直想给他找个人家，你看他长得也不错......
顾鹤归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孩子。
的确，这孩子虽然是衣衫褴褛，但人贩子把他的脸洗得很干净，唇红齿白，眉清目秀。
一双长眉下，是一双没有神采的美丽的眼睛，是他从未见过的蓝绿色。
贩子他不能老这么跟着我。
顾鹤归一直看着那孩子，突然出声。
顾鹤归我要了。
贩子啊？
人贩子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
顾鹤归这才拍拍身上的土，慢慢站起来。
顾鹤归我说，他，我要了。
顾鹤归多少钱都行。
人贩子很高兴。
贩子好，那您就带他回去吧。
贩子给他口饭吃就行。
贩子小孩子，本来也卖不了多少钱，您就直接把他带走吧。
顾鹤归他是哪里的人？
人贩子神情突然变得很奇怪，他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还站在原地的孩子，把顾鹤归拉到一边去悄声耳语。
贩子他是我们和食西的“混血”。
顾鹤归疑惑不解，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他自小没去过中原以外的地方，自然没听过这个词。
顾鹤归那是什么？
能说会道的人贩子这会儿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想了一下，犹豫着凑到顾鹤归耳边，用气息轻声说。
贩子就是人们平时说的.....
贩子“杂种”.......
顾鹤归......
顾鹤归愣了愣，神色没什么变化，但看向孩子的眼神却是闪了闪。
他对这种孩子并没有什么成见。
只是.....世俗对于他们的看法一定给了他不小的打击。
顾鹤归他爹娘呢？
人贩子头扭向一边，不愿意看见孩子那张可怜的小脸。
贩子他爹战死了。
贩子他娘.....在他面前，被敌军奸污而死。
顾鹤归.........
这个孩子，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
顾鹤归心里堵得慌。
双亲故去，自小离家，战火纷飞，辗转颠沛，流离四海，可想而知，他遭受了多少苦难。
不仅是身体上，还有精神上，心灵上，恐怕，早已千疮百孔，对这人世间失望透顶了吧？
那孩子依旧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好像一尊雕像，对外界的一切事物没有任何的反应。
如果不是因为他还在平稳地呼吸，就丝毫看不出和死物有什么分别。
顾鹤归看着孩子可怜的模样，动了恻隐之心，蹲下身，用修长白净的指尖轻轻托起他粗糙的小手。
他的身上，全是伤。
看着孩子乱蓬蓬的头发，顾鹤归心里一阵酸楚。
他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冰凉的指尖碰到孩子的温热的脸，孩子缩了缩，很快又没有什么反应了。
顾鹤归轻抚着孩子的笑脸，柔声道。
顾鹤归孩子，你抬起头。
顾鹤归你没有做错什么。
顾鹤归是这个世道......
顾鹤归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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