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生

曲桐第一次和邪祟打交道是六岁的时候。

那时候她懵懵懂懂，坐在一个老翁的板车上：“阿翁，你真的能带我去找我的亲人吗？”

“嘿，你放心。”老翁呼哧呼哧地蹬着板车，朝着前边的林荫路努了努嘴，“瞧见没？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是城门楼子了，到那你就能找到你家里人。”

“那…我父母姓甚名谁？”小女孩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我不认得你爹娘，但我先前在那边见过你，想来那里定是有人认得你。”老翁看着女孩身上的破衣烂衫，看着就不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信口胡诌。

小女孩心里隐隐不安，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只觉得不能留在这，正待开口再问，只听得前边的老翁发出一声惨叫。

板车停了，老翁捂着汩汩冒血的胳膊滚倒在地上，活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扯了一口肉下来，叫的凄惨至极。

小女孩不经人事，但是心里的直觉比大脑的命令更迅速，她裹着车上的破布钻进车底，透过车轮看着老翁。

一股黑烟缠绕着老翁，她看着这个老爷爷身上的血印子越来越多，但她没有任何办法。

也许我能偷偷跑出去叫人来？

黑烟确实没有袭击女孩，也许是没有发现，也许是觉得不重要，如果她没有因为紧张而被绊倒，大概她真的能跑出去。

“啊！！！”

一只苍老的手有力的摁住了想要爬起来的小女孩，不断发出“咯咯咯”的怪声。女孩的整个身体都被提起来摁到树上，脑后勺和树干狠狠地亲密接触了一下，磕的她眼冒金星。紧接着，女孩睁开眼，看清了此刻抓着自己肩膀的人正是那个骑板车的老爷子。

那老爷子此时可怕极了。之前虽算不上鹤发童颜，但长久的劳作也使这个老人看起来健康精干。可是现在，一双眼睛变得猩红，眼球不正常的向外突起，嘴巴一张一合，清楚的看见嘴里已经没有一颗牙齿了，满嘴鲜血，还顺着嘴角不断往下淌，嗓子眼依旧发出“咯咯咯咯咯”的声响，脸上身上的皮肤都变得异常的褶皱苍老，看起来就像是被吸食了精血。

就是这样一张脸，现在正逐渐逼近小女孩。

“救…咳…”小女孩一声呼救就没来得及呼完整，就被狠狠掐住了脖子。

空气一下子被阻隔，小女孩不断地挣扎，却越来越使不上力，情急之下全凭本能，她胡乱在地上抄起一把沙土扬向老头的眼睛。

“咯！”老头松开女孩，捂向眼睛。

“咳咳咳咳咳…”新鲜的空气猛的灌入女孩的鼻腔，可她来不及反应，一边咳一边手脚并用慌忙的朝着不明的方向跑。

可她真的太小了，在极度慌张恐惧的情况下，再敏锐的本能也需要基本的体力支撑，可她没有。

于是呢？

她又摔倒了。

小女孩虽然害怕，可她知道这次也许是真的逃不掉了，手脚带着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的抖动，她是真的爬不起来。

感觉到危险的逐渐逼近，女孩紧紧的闭上眼睛，手指用力的抠着地面。

“铮——”

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使得这紧张的气场一下消失了！

“你没事吧？”是很温暖又略带稚气的少年音。

睁开眼，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清秀的少年，肤色白皙，面冠如玉，一双眼眸颜色极淡，仿若琉璃，显得格外疏离，可他嘴角分明带着三分笑意。额上束着一条云纹抹额，微风拂过，长长的飘带随发飘扬而起，明明稚气未褪，却已经带着几分名士之风了。

这一刻，他分明就是从天而降的神灵，逆光而来，拯救苦难中的人。

“我…”没事。

然后她眼前一片混沌，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