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手机在裤带中震动。我惊了一下,赶忙掏出手机。果然,这条信息是司俊发来的,而写这条信息的人却是黄潘。
“是我,黄潘。我已经计划好了。下课后,来后楼梯一下。”知道了有方法可以对付曹思晴,我不禁暗暗乐了一下。下意识的转头去看一眼曹思晴,没想到看向她时,却发现她早已在看着我。眼神交汇之际,仿佛一丝电流涌进了我的身体,随之一颤。她看见了我笑容自信的那一秒,也看见了笑容一瞬即逝的那一秒。我赶紧避开了她的眼神,不敢多看,甚至不敢去想她是从什么时候就在看着我了。
这一节课如坐针毡,终于熬到结束,假装和平常一样,什么事都没有,与李一航打着嘴炮、走出教室、假装去厕所。就在走过走廊转角的那一瞬,一路小跑来到后楼梯。
高中部的教学楼是个L型的,教室在一侧,拐过去的一侧是卫生间和水池。三个楼梯道分别在走廊的两端和拐角处。后楼梯在最里面,靠着平时不会用到的物理教室,化学教室,生物教室,平时很少有人会来。又加上后楼梯的一楼大门经常是锁着的,久而久之,后楼梯更没人来了。
“你来啦。”一个声音从楼上传来,是黄潘。他正坐在楼梯上看着我。我抬头看了一眼,只望见他的小腿,我平地里和他压根没有交集,也就不在看了,上了几节台阶坐了下来。
“说吧。什么方法?”
“你知道吗?之所以有阳光,人才会有影子。人面对着太阳而活,影子背对着人,活在阴影之中。而没有了太阳的夜晚,那便完全是阴影的世界,所以影子是活在月亮下的。”
“你想说什么?”我听的有些糊涂。
黄潘继续说道,“我想说的就是,影子在白天是很虚弱的,那是因为有太阳在,一旦到了晚上,它将会变得异常强大。所以我们只能在白天阻止曹思晴。”
难怪白天的曹思晴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可那天晚上却犹如一个鬼怪一样,不但长相可怕,更是怎么也挣脱不开她,像个树根缠着我,原来是这个原因。这样想来,那天能跑掉,真是运气。
“如果白天不行,拖到了晚上会怎么样?”
“会死。”黄潘几乎不需要思考的时间,一秒便回答道。
我打了个冷颤,继续问道“那你的计划是什么?”
“风。风能让她消失。”
我听完直接蒙了,“风,什么样的风?外面吹的风?还是台风龙卷风?”
“不需要,只要教室里的四台风扇就够了。”
“怎么可能?”我开始怀疑起了黄潘的话,“平时教室里吊扇都开着啊。照你这么说,她早被干掉了。上课上着上着,曹思晴没了!”
“当然不是那种程度。平时教室里会四台吊扇一起开吗?不会吧?因为省电,没有哪个老师会开四台吊扇的!而且,吊扇风速有五档,平时也只开三档。”
经他这么一说,的确是这么回事。学校好像对各个年级有规定,表面说是绿色环保,让我们少开电灯和吊扇,连多功能教室都不让我们用,难得让我们去实验室做实验。其实我们都清楚,校长是个小气鬼,怕我们多花电费,浪费钱。
“四台吊扇为什么就能干掉她?”
“问那么多干嘛,你不相信我,难道你想不救夏至了?”
我从心底觉得他是有点鬼扯,但是提到夏至,完完全全的将了我一军。哪怕是鬼扯,我也要去试一试。再多想一下,都已经这么多奇怪的事发生在我眼前了,被四台吊扇干掉,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可思议了。
“那倒不是,只是,我要做怎么做?”我殷切地看着黄潘,却还是只能看见他的腿。
“想办法,放学后把曹思晴一个人带到二楼我们班教室去,我会接应你,然后打开所有风扇。”
“可是夏至……”
“那就要靠你自己了。千万记住,不能拖到天黑。”
“什么叫靠我自己,那你呢?”我再抬头望去,他已不在楼梯上了。
“这要我怎么搞啊?”我中午差点激怒曹思晴,可能已经激怒她了,正面去找肯定不行了,那么我该如何才能分开夏至和曹思晴呢?
已经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了,今天正好是全年级一起上的活动课。各个班级依次在操场上排开,准备活动,跑步,最后大家各自活动,打篮球的分成四个班级队伍,两两打着比赛。足球也是四个班级分成两队,互相进攻。说来也奇怪,只有一班的优等生不参加篮球和足球运动,在草地上三三两两的打着羽毛球,俨然一群贵族。
李一航从体育老师那里领到了乒乓球拍,转身对着一群人说,“中国人,哪有不会打乒乓球的啊?”随即看向我,“我们来单挑吧,裴裴!二十一颗豆,让你看看我乒坛陈浩南的厉害。”
“我说李一航,我问你。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把夏至和曹思晴拆开啊?”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李一航搓着球拍,笑着对我说,“我都说今天曹思晴很怪了,你更怪,还不肯放弃?你这是拆散小情侣呢?要不直接去老班那打小报告算了,就说他们是同性恋,怎么样,请家长的那种。”
“哇,你这个想法真是太龌龊,我可说不出口。”我一脸鄙夷看着李一航,论恶心,这家伙几乎是无人能出其右的。
“呵呵,你自己打球去吧,乒坛大B哥。”我丢下球拍就走了。
“别啊,裴裴,我们好好聊一聊,不行我帮你啊。”
“那行。”我转身对着李一航奸笑。
趁着没人注意,我跑到教室办公室去找老班了。“张老师,我有些问题想反应一下。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显然,老师都是喜欢听你反应问题的,或许说,喜欢听别人打小报告。
老班领着我走到走廊外,面带微笑的问我“有什么要反应的呀,裴昕存?”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狗屁的不知道,其实我知道的很,你一句不知道该不该说,更激起了她想听的欲望。
可是老师还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轻描淡写的安慰着你,说“没事,你说吧。”装的一副大人的样子。其实心里想着,你都站在这里了,还不知道该不该说?
“那个,其实是这样子的,我发现我们班的曹思晴和三班的夏至好像在谈对象,中午我看见她们两个人抱在一起了,脸贴着脸,好像……还亲嘴了。”这已经是我憋了许久的大招了。
老班听我说完,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想了一下,不禁笑了出来。“不会吧,她们两个,你会不会是看错了。”
我能看出来,其实她很想笑,作为一个成年人,女生和女生在一起,她是能接受的。但是她作为班主任,这事又不能接受。所以,我决定再给她下一剂猛药。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是万一是真的呢?我们是高三考生啊,万一被教导主任或者哪个家长看到了,是不是不太好?听说他们晚上放学还要一起出去玩。”
听我这么一说,张老师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了。想必她听我这么一说,仔细想想,如果是真的,事情闹大了可当真不好。万一家长到学校来赵老师,教导主任知道了怪罪下来,倒霉的还是她,毕竟你是班主任啊,眼皮子底下出了事都不知道,未来就完了。
“唔,这样,你说的我大概知道了。你先回去,我会找他们谈谈的。”
“是,那我先走了,张老师,可别说是我说的啊。”说完我就往教室走去。
老班走到走廊尽头,眺望着远方的操场,找寻着夏至和曹思晴的身影。 我的任务告一段落,下面该李一航出场了。
只见李一航拉着同班的宋扬从拐角走路过来,假装没看见老班故意大声说,“宋扬,你知道吗,我今天看见夏至和曹思晴一起……”老班一听到这两个名字,猛地一回头,正好撞见他两。李一航立刻收住话,“我扭到脚了,快扶我回宫。”说完,还装作一副走路很艰难的样子。
“李一航。”李一航被老班叫住了。
“张老师。”
“嗯,你刚说夏至和曹思晴一起怎么了?”
“额,嗯,哦!他们一起在打排球,打的可好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进国家队。”李一航笑的直点头。
“你刚是想说这个?”显然老班不信,明知他说的是假的,却又不好多问。
“对对对,没错。”
“高考才是你该多想的,回去好好看书。”老班语重心长的说了这么一句,李一航的成绩的确是挺让人头疼的。
“是是是”说完李一航一瘸一拐的也退场了。
“宋扬,放学后让曹思晴来办公室找我一下。”
“哦。”宋扬已然一头雾水,只得条件反射的答应一声。
我在教室里,等着李一航回来,李一航一见我就比了个OK,看来行动一切顺利,老班果然信了。
果不其然,曹思晴被老班叫去谈话,然后指派她留下出黑板报了。我在楼下花坛附近目送着夏至的离开,也见着老师们渐渐下班回家,直到五点半,最后一个学生走出了校门,我知道,走出去的,其实不是最后一个人,因为曹思晴还在。
转身进入了教学楼,现在,是时候正面交锋了。而我有种预感,她这时似乎也在等着我。
一步一步走上教学楼的楼梯,步伐却无比沉重。越往上走,心里的压力越大。那阶梯看起来比平时还要狭窄,平日里三个人并排走都没问题,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宽敞。已经走到了二楼的夹层了,忽然却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上来的。紧张感包围着我,我不知道我是否能成功,也不知道如果失败了,我将会何去何从。
九月的日落总是来的很迟,至少,我还有很多的时间去搏一把。看着天空的乌云,依旧是那个阴天,没有光彩的天空显得十分压抑,大战之际的天空,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叽叽喳喳,我被这一阵叫声吸引了注意力。麻雀,一瞬间全都从附近的梧桐树上飞走了。我猜麻雀应该是感觉到这里的气场充满压迫感,为什么?因为我也感受到了那股压迫感,而散发这股压迫感的那位,并没有老老实实在班级里等着我,此时正站在楼梯的顶端注视着我。
我抬头看着她,压迫感就如洪水一般从楼梯上倾泻而下,企图把我吞噬。
这时候,曹思晴率先开口了,“你终于来了。”
“是啊,我在找你呢。”她轻描淡写的一句却给我了很大的压力。
“不错啊,挺有办法的。能想出这种点子把夏至放跑,你觉得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看着那妩媚流波的眼睛,却包藏着冰冷的杀意,那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不用谢。不过就算你再怎么想办法,我也不会再被你抓到了。”
“哈哈,你似乎误会了。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我的目标从来都是夏至。”说完撩起了微卷的刘海,“你,不过是碰巧捉不到夏至时的替代品罢了。要不是她留下来出黑板报,不能和我一起走,哪轮到你?你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我一下明白过来了,我不过是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曹思晴,才经历了这一次的死里逃生。
“我既不是废物,也不会让你伤害夏至。”
“你,凭什么?呵呵,整天跟在司俊和罗墨辰身后的废物。我都打算放过你了,可你偏偏一再坏我的事,人不会走两次好运的!”说完曹思晴伸出左手一把拍碎了墙上防火柜的玻璃,拿出了里面的太平斧。
我去,假的吧,这还是人类吗?哪有女生能一巴掌拍碎玻璃,还能单手提动太平斧的。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曹思晴抡起太平斧,从楼梯上纵身一跃,一斧头朝着我的头顶劈下来。来不及思考,随着条件反射,我吓得往右一让,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只听“当”的一声,斧头重重的劈在了水泥地上。
更让我不敢相信的是,光天化日就在学校里,曹思晴是真的想要了我的命。在我还在发蒙的时候,曹思晴双手向左一挥,斧头又一次直直的奔着我的头挥来。又一个后仰,我再一次保住了脑袋。
这曹思晴,每一下都想着砍下我的头,实在毒辣的很,吓得我起身拔腿就跑。
曹思晴见我跑远了,也提着斧头赶来。好在她毕竟只是个女生,跑的没有我快。我的目的地只有一个,就是二楼最后面的高三五班教室,那里有黄潘在等我汇合。
沿着二楼的走廊,我一路带着曹思晴奔跑,转过弯来到了高三五班。看了一眼班级门牌,我撞门而入,“我操,人呢?”空空的教室却不见黄潘的人影。此时,曹思晴也已经追了上来。
曹思晴从后门走进来,看见我站在教室中间,警惕似的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第三个人在。黄潘难到耍了我?顾不得思考,我快步移动到教室的前门,伸手去拽大门,本应该一拉就开的大门,此刻却随着发出嘎吱一声响后,并不见门被拉开。我心里暗道,“糟了”,前门打不开,后门又有曹思晴提着太平斧守着,就要跑不掉了。
曹思晴隐隐作笑,反手把后门也给关上,然后一斧头把门锁开关给劈断了。“看你还能往哪跑。”说完这一句,又提着斧头向我步步逼近。
怎么办?我一下慌了神,黄潘呢?不是都计划好了吗,怎么也见不着人。看来这下是真的完了。
我心中不停咒骂黄潘,恨不得拖他当垫背。说什么把曹思晴引到五班,曹思晴怕风,只要四台吊扇齐齐开到最大,就能消灭曹思晴。现在想来全是鬼扯。
等等,四台吊扇?真不知是急中生智,还是破罐子破摔。我打算堵上一把,万一黄潘说的有可能是真的呢?现在正好在五班教室,前后门都锁住了。跑不出去的不但是我,同样的,曹思晴也出不去了。危机就是转机,我只要开启四台吊扇就可以了,想着我便拧开了墙上的两个吊扇开关。但是问题又来了,四台吊扇的开关,前门有两个,剩下的两个在后门,而曹思晴正拿着斧头堵在那呢。
曹思晴看到我不仅打开了吊扇,还把速度开到最大,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却没有再向我走过来。
看来黄潘说的,影子怕风可能是真的。
一时间我又有了底气。“哼,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很怕这么大的风吧?天这么热,你已经到极限了吧,你不能被阳光暴晒,你脸上的汗珠已经出卖了你。”我试图靠说出这番“真相”,让曹思晴慌了阵脚,然后再找机会去后门打开剩下的两个开关。
“你,看我脸上还有汗吗?”曹思晴鬼魅一笑。
我随着她的话望去,她的脸上果然没有一丝汗珠。
“太阳?今天是阴天,你难道忘记了?”曹思晴说完,一个箭步向我跑来。
天呐,千算万算,没算到阴天也会成为一个对方的有利条件。我绕着课桌左闪右躲,一路避开了曹思晴,来到了后门边上。
“就算是这样,四台吊扇的风也足够吹的你魂飞魄散了吧!”就算不魂飞魄散,至少也能给她造成重创才对。只是没想到曹思晴竟主动攻过来,反倒给了我一个可以跑到后门的机会。我得意的扭开了最后两个开关。
后两台吊扇从刚开始的慢慢旋转,然后转速越来越快,顷刻间,教室里气流旋转,摆在桌上的书本散落的到处都是。看来胜负已定了。
“曹思晴,不,曹思晴的冒牌货,你去死吧!”
看着曹思晴脸颊上,有水珠不停地随着气流吹散在风里,曹思晴却哈哈哈大笑。
“笑什么?”我觉着她真可笑,都已经输了还笑的出来。
“这么强的风力,我是有点坚持不住了。但是,你忘记了吧?”
“忘记什么?”死到临头,她还想说什么。
只见曹思晴朝前门走过去,伸出手关掉了前面的两扇吊扇的开关。
我瞪大了双眼,看着她关掉开关,教室前排的两扇吊扇一点点降下速度,直到完全停下。我收回刚才的话,我才是最可笑的那位。
一切又回到原点,我一个人没有办法战胜曹思晴,而且,可能也没有办法逃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