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年纪能有什么烦心事啊?不是我说,你们这一代幸福多了,想吃什么想穿什么想玩什么,父母家人都帮你想的周周到到费不了你们半点心思,哪像我们那个年代,能吃饱饭就算是一种幸福......”司机师傅好像打开了很久远的话匣子,忆往昔,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黎洛别过脸颊望着窗外,似在听着,又像是走远了神智。
六点左右,遥远的天际灰蒙蒙的,有些朦胧。透过车窗,只看到稀薄的雾气,一丝丝爬满白中带青的玻璃,悄悄弥漫。
路上的行人急匆匆的走过,孩子们牵着父母的大手,咿咿呀呀地说着学校里的趣闻。看着看着,她轻轻的笑了,转头打断滔滔不绝的司机师傅,笑着问:“师傅,您家孩子多大了?”
司机师傅显然没想到她会搭话,所以愣了一下,然后呵呵笑了,“跟你差不多,过了今年就22了,上大学了呢。”眉眼中带着淡淡的骄傲,身为人父的骄傲。
黎洛侧头看着,平凡的五官,铜色的皮肤,光洁的额头上面交叠着重重皱纹,很符合她心中伟岸父亲的形象,不禁笑着说:“真好。”
“好什么?”司机师傅双眼一瞪,脸上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那混小子,不好好学习,天天在学校惹是生非,真是丢尽了我们老王家的脸......”
前方十字路口转过来一辆银色宝马,车速很快。司机师傅仍在抱怨他家的那个混小子而浑然未觉,黎洛抬眼的瞬间不禁低声叫出口:“师傅,小心!”
两秒后,司机师傅猛然右打方向盘,本来直行的黄色出租车突然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向右滑行了半米,擦着那辆银色宝马使过,隔空传来骂娘的粗犷嗓音。
“啊......”黎洛毫无意识的呻吟一声,条件反射地测过身子捂住了左腰。刚才出租车急转的时候,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腰部狠狠地撞到排挡上,疼得她险些飙出泪来。现下还是一抽一抽的酸痛,肯定得淤青了。
司机师傅慌忙地把车停在路边,焦急地盘问:“姑娘,你没事吧?撞到哪里了?”
看着他铜色皮肤上显而易见的担忧,她扯起嘴角笑笑:“师傅,我没事。”
司机师傅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再三确认了好几遍才慢慢地挂上档位,出租车平稳地向前驶去。
常言到: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怪不得今天下午她的右眼皮一直在跳,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黎洛倚在车座上想,幸亏她发现的及时,否则她的小命就交代在刚才的宝马车下了。显然司机师傅也意识到了方才的大意,连话都不说了,双手平放在方向盘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专心开车。
十分钟后,出租车拐进一片高档住宅区,沿着大理石铺的道路行驶了两三分钟,慢慢停靠在一栋建筑楼前。
付完钱,她旋开车门走下车来。
引擎启动,缓缓后退的出租车刮起一股细小的微风,她紧了紧身上的小外套,突然觉得有些冷意。
23栋A座。
摸出钥匙插进锁孔还没转动,门就轻轻的旋转开来。
客厅里开着壁灯,橘黄色的灯光落满一地柔和。玻璃茶几上,黑色的笔记本搁在上面,掀开的屏幕上闪烁着荧荧蓝光。靠门的墙角边,一只小巧的黑色行李箱斜倚在橱柜上。
黎洛关门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右眼皮一直跳的真正原因,并不是那场小小的车祸,而是即将面对的这位。
杨振尧。
放下手中的课本,她提起墙角边的行李箱走进卧室。卧室里没有开灯,一片朦胧。伸手摸索到右边的按钮,打开,顿时柔和的橘黄色的灯光倾泻在墙角边的壁橱边。打开行李箱,她把所有的衣服拿出来,撑上衣架,然后挂进衣橱,最后再把行李箱塞进最低层,合上了橱门。
尽管她把动作放到了最轻,但还是吵醒了床上浅眠的男子。
“几点了?”
慵懒的嗓音入耳,黎洛转身看了看床柜上的闹钟,“六点半。”
懒散的拉拉被子,床上的人似乎又睡了过去。地上丢着一件西装,她走上前拾起,不防胳膊一紧,整个人跌倒在床上,他左手搂住她的纤腰往他身上一带。
轻轻地挣扎引来他的不悦,不禁低声怒喝,“别动!”
她从他怀里抬头,半个多月未见,他的眼窝有些凹陷,光洁的下巴还冒出一圈青色的胡渣,英俊的面容透着风尘仆仆的倦意。
她摇摇他的手臂,轻声说:“你先松手,我去把衣服挂起来。”
他微睁双眸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带着淡淡的疲倦和心力交瘁,然后松了手。起身找来衣架,撑好衣服挂在衣勾上,她回头问:“饿不饿?想吃什么?”
他没动也没说话,轻轻浅浅的呼吸声传来,她以为他睡着了,上前帮他盖了盖被子,转身之际手腕却被一只大手扯住。顺着他的力道坐在床边,她笑着问:“怎么了?”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身上的白衬衫起了折皱,胸前的扣子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两颗,露出麦色精壮的胸膛,再配上这种似睡似醒间的寥寥迷茫,不可否认,很性感。
时间滴滴答答的走过,她坐在床边,耐心的等他回答。许久,他双眼一闭,甩开了她的手,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抹黯然,“我饿了,叫点菜上来。”
走出卧室,黎洛拿起电话拨通了楼下餐厅的号码,随便点了四菜一汤。蒜蓉油麦菜,辣炒猪肝,番茄炒蛋,爆炒腰花,鲫鱼汤,两碗米饭,两个汤碗,两双筷子,两只勺子。
摆好后,她走进卧室,只见他正斜倚在床头打电话,低垂着双眸看不清什么表情,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听到声响,他抬头望了一眼,又低头下去,简短几句挂了电话。
相对无言的吃完饭,黎洛进了厨房收拾餐具。刷刷洗洗的弄了将近半小时,她擦干双手走出厨房,看到他正坐在沙发上联网办公,莹莹的蓝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竟有些妖异的感觉。
妖异? 她轻笑着摇摇头,拿起桌上的审计学笔记,坐在沙发的另一边翻了起来。客厅里一时静悄悄的,只听到敲击键盘的声音以及偶尔的翻页声。
看着笔记本再翻翻课本,今晚的学习效率还行,最起码弄懂了好些生僻的会计术语。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了两个小时,等她从笔记本上抬起酸涩的双眼时,客厅里的钟表已经滑向了十点。
吹干湿漉漉的头发,她爬上床,裹进被子里,明天上午有课,她得早点睡,这样才有精力应付那些复杂的课程。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身后床垫往下一陷,接着一具温热的胸膛靠上前来,把她搂进怀里。轻轻动了动,她把脸埋进他的颈窝,缓缓睡去。睡梦中,她迷迷蒙蒙地睁开双眼,鼻端飘进一阵阵烟草气息,微微咳嗽几声,她侧头看去。
点点星光于黑夜中悄然绽放,在他修长的指间轻轻燃烧。细小的亮光中,淡淡的白雾袅袅升起,渲染上他的面容,模糊不清。支起胳膊,她压声问:“怎么不睡?”
他抬手,把烟放在唇边轻吸一口,返回床柜上的烟灰缸边弹了几下,缓缓吐气,乳白色烟圈慢慢上升,上升,最后消散在无尽的黑夜里。他呆呆地看着半响后,才恍然记起她的问话,淡声说:“睡你的觉。”音量不大,语气却不容置疑。
闻言,她躺回床上,闭上眼继续睡。一双眼眸蓦然闯入脑海,她怔了怔,理智禁止自己再想下去,情感却像长了腿般随着那双眼睛上下浮沉,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任凭狂风骤雨,忽高忽低的在半空中盘旋。心情也开始跟着跌宕起伏,烦躁不已。她轻声叹口气,裹紧身上的被子,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黑夜中,他吐了口烟雾,侧头瞥了一眼蜷缩在被子中只露半张脸的娇小身影,顺手掐灭手中的烟,丢回烟灰缸,隔着被子长臂一伸把她拖进怀里。她禁不住吓了一跳,双眸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双眸里,又黑又亮,似乎还有些妖异。
她一怔,怎么又是妖异?今晚是怎么了?怎么频频想到这个词?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他轻扯嘴角笑了笑,低头吻了吻她小巧的下巴,跟着双唇下移蹭上她修长的脖子来回舔吻。好痒,她侧头避开他的唇舌,轻笑了几声。
张口含住玲珑小巧的耳垂,在她耳边迷惑低笑:“既然都睡不着,那就做点什么吧?”
她懒懒的看了他一眼,别开头,“明天上午有......”双手突然扳正她的脸,在她尚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铺天盖地的吻已然落了下来,那双薄唇紧贴着她的的唇瓣重重吮吸,把她还未说完的话悉数吞回腹中,淡淡的烟草气息随着吸纳吐气迅速溢满口腔,在两人的舌尖来回缠绕,并不难闻。
室内温度节节攀升,空气中燃起暧昧的火花,噼啪乱响。
脑海中的那双眼眸渐渐沉沦,她闭上眼苦笑,今晚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