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每天早上起来，摸摸眼睛，一定是肿肿的，只有枕头知道，昨天晚上，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枕头上伤痕累累的不是汗渍，是眼泪，可是爸爸他们不相信，他们说弄脏了枕头，就让自己在冰凉的水里搓洗，搓到手麻也不敢哭一声。

谁都不知道，她到底有多难过，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

苏然小心翼翼地洗漱好，看了眼空荡荡的桌子，没有早饭，她笑了笑，没有就没有吧，这种人，不需要吃早饭。

背上书包，轻手轻脚地离开家。

刚下楼，就看到楼下等着的小叔。

苏然又惊又喜，立马跑过去，感受着小叔带给她的温柔。

“没吃饭吧？眼睛怎么肿成这个样子？”

苏然抿了抿嘴巴，不想回答，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到底有多么不堪。

对方见她没有打算说的意思，也就没再问下去，把袋子里装着的东西递给她。

苏然低头看，是面包和牛奶，心里暖暖的。

苏然谢谢小叔。

对方笑着摸着她的头发，一只手揽住她瘦弱的肩膀。

“走，送你上学。”

苏然高兴地应答着，快步跟上对方的脚步。

今天应该不会很糟糕吧。

苏然抱着面包和牛奶，这样想着，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一路上，清晨的鸟儿啼叫，叽叽喳喳的，却总不觉得吵，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掉落在地上，留下光影，微微晃着，天空很蓝，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今天不会很糟糕。

到了校门口，苏然和小叔道了别，并且小叔答应明天还会送她上学，苏然开心极了，好久没有感受过温暖，似乎一点点，就容易让她惦记好久好久。

这份开心持续得不久，直到站在教室门口，苏然的脸忽然就沉了下来，迟迟不敢进去。

没关系的，今天一定不会很糟糕。

可是下一秒，自己就被大力推到教室里，顿时，教室里静止了几秒，随后掀起一阵哄笑，苏然冷眼看着哈哈大笑的他，唯独人群中，总有个人连头都没抬，安静得恍如隔世。

苏然没有哭，没有言语，自顾自地走过去，看到了自己被掀翻的桌椅，书掉了一地，她冷眼看着他们，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可是哄笑声在脑海中越来越响亮，一个个嚣张的表情，让她握紧了拳头。

如果，他们都死了该多好……

同桌沈临筱，她在这个班里唯一的朋友，可能唯一一个不会嘲笑她的人，前段时间因为生病，将近三个星期没有来，今天她来了，见到的依然是那个落魄的苏然。

她立马放下书包，把苏然的桌椅扶起来，把书整理好，放在她的桌面上，拉了拉苏然的手，冰冷得吓人。

沈临筱然然，快坐下吧，学习，不要管他们。

苏然点了点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坐到桌前收拾东西。

沈临筱的一番动作，惹得众多同学的不满，纷纷抱怨。

“呀呀！沈临筱你怎么回事？病好了来多管闲事了？你小心我们连你一起耍！”

金钟大突然把笔放下，站起身，面无表情，让教室里的喧哗声顿时安静下来。

金钟大上课了。

他轻轻地开口，就有人不屑地回了一句。

“这不还没打铃吗？金钟大你别以为你是班干部就能改变上课时间了。”

这人的话音刚落，铃声响了，此时，苏然听来，多么悦耳。

同学们自讨没趣，各自回到了座位，等着老师的到来。

随着老师拿着书走上讲台，把书放到桌面上，苏然才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很糟糕。

好不容易熬过一节课，没有吃早饭的苏然有些扛不住了，下课铃响了，老师意外没有拖堂，苏然赶快拿出早上小叔给带的早餐垫垫肚子，一旁的沈临筱凑上来。

沈临筱然然，我走这段日子你想不想我啊。

苏然虽然忙着吃东西，还是抽出空狠狠地点了点头，这一动作让她成功地噎着了，沈临筱吓得立马把桌子上的牛奶打开给她。

沈临筱哇，原来你这么想我的啊。

两个女孩笑作一气，此时最开心。

沈临筱嗯…对了，他们是不是又欺负你了？

沈临筱突然沉下脸，有些担心地问着。

苏然咽下去嘴里的面包，扯了扯嘴角，风轻云淡地回了句。

苏然没事，习惯了。

沈临筱还想说什么，看到班主任走进来，正好吓退了一旁要靠近捉弄苏然的人，她笑了笑。

真不明白，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非要去做。

“苏然啊，下星期国旗下讲话，交给你和金钟大了，这是稿子，你们好好配合。”

班主任交代好，把手稿放在她的桌子上，手抄的稿子上是清秀的字体，苏然用眼睛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字。

下意识地抬头看他，看到的是背影，他不肯抬起头，静静地在那里，似乎与世隔绝。

班主任走后，班级里再一次地喧闹起来，竟然喧闹的对象再一次将焦点集中到苏然这里。

“哎呦，真是的，班主任挑人都不会挑，这国旗下讲话是代表咱们班的颜面，怎么能让苏然这种货色上呢？”

“就是就是，要上也应该是我们班的班花周卿卿上，跟咱班长多配啊，苏然算个什么？”

话题中的女生，周卿卿，这个学期刚刚转来的转校生，家里有钱有势，长得漂亮，脾气却不好，只是靠装嗲赢得了一大帮随从，经常对苏然看不惯，变着法地欺负她。

其实一开始班级里对苏然的欺负还没有那么明显，只是敢在私下议论议论，而后来周卿卿的加入，就让议论变成欺凌的动作，让他们越来越大胆。

周卿卿哎，别这么说，苏然会不高兴的。

女生无辜地抿着嘴巴，四周瞅了瞅，最后把目光落在话题上的另一个人。

周卿卿看苏然的表情也不是特别想要上呢，不然我们俩上好了，班主任会同意的吧。

周卿卿走到金钟大的跟前，伸出手按住他正在写字的手，故作柔弱地开口。

金钟大抬头看了她一眼，嘴唇一勾，笑了笑，目光却扫过苏然的方向。

金钟大不，你要是真想上，那我去和班主任说，让你自己上，更能出风头。

他能感受到不远处的女孩轻轻地笑了一声，而身旁的周卿卿气炸了，跺了跺脚，哼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苏然看着他的背影出神，沈临筱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缓过神来。

沈临筱喂，看他也不用看得这么出神吧？

苏然摇着头笑了笑，许久，开口道。

苏然他应该，在更好的地方，而不是这里……

沈临筱开口，想要接话，可是上课铃响了，老师已经在门口，她只好作罢。

这一番闹剧，也算是结束了吧。

还好，真的不是很糟。

一整天就这样过去了，浑浑僵僵的，好在没什么事发生，沈临筱约她去校门口的奶茶店喝饮料，苏然本来是想要答应的，可是想起来家里妈妈还等着自己回去做饭，回去晚了指定还会被骂，于是就拒绝了，两人在门口就分开走了。

回家的路上，步伐格外地沉重，就连阳光也没有早上那么耀眼了，天也没有那么蓝了。

快到家的时候，一抬眼，突然看到妈妈在玄关处和一个陌生男人亲热，苏然慌了手脚，立马躲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捂住嘴巴，生怕一不小心发出声响。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苏然紧绷的弦也松了下来，玄关处两人亲热的腻歪声音也打扰不到她，眼皮居然沉重了起来。

那个陌生男人终于离开了，妈妈走进房间，苏然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默默观察着。

过了一会，发现妈妈带着弟弟离开了家，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一丝悲伤浮上心头，仿佛自己是被世界抛弃的人。

她轻手轻脚地进门，发现爸爸的皮鞋在门口，她走进去看，熟悉的呼噜声传来，她嘲讽的笑了笑，自己的老婆和别人亲热，自己却在家睡得正香，真是可怜。

苏然回到自己的房间，轻轻关上房门，打开窗子，房子的那侧，临靠着一条街，人声喧哗，各种小吃的香气勾人，属于秋天的清凉透过窗子跑进房里。

她拿出小叔给买的零食，就当作晚餐了，闻着街边小吃的香味，回想起过去的日子，如果自己的妈妈在的话，现在的苏然，应该很幸福吧。

那年苏然十岁，世界上最爱她的女人病了，没几日，便插上翅膀，去了那个小时候听到的童话故事中的美好天堂，后来爸爸找了个女人，又生了个孩子，自此，苏然的生活全变了。

想着想着，眼前逐渐模糊，嘴角竟然尝到酸涩的味道。

她哭了，可是没人再关心她了。

她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她受尽折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