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汉民一大早就起来了。因为昨晚他竟然失眠了 。思来想去还是不要告诉驼背老人的好。主要是担心老人年纪大了,内心承受不了。
他嘱咐海歌负责录像留作影像资料。
拆迁照常开始了。那座旧宅院在机器的围攻之下,轰然倒地。那情形就像一头大象病卧在地上,苟延残喘,一蹶不振。
门上的门神,印的是秦叔宝、程咬金。丝毫起不到看家护院的作用。纸老虎一般。
现代化的机器,真是无坚不摧。所有目标,无一幸免。到头来,尘归了尘,土归了土。好不干净!
晚上,朱汉民和小黑望见那座废墟之上,一盏马灯正亮着。驼背老人静静地呆坐着。混浊的泪水正无声流下。
他是一个无依无靠的苦命人!
亲情远去!
无儿无女。
爱情是一个笑话。
他只有太多太多的回忆。
他背负着太多不幸!
他有太多遗憾!
如今一点寄托也不在了!
他的苦,谁能懂?
他的痛,说与谁?
朱汉民想过去安慰一番。后来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也许此刻老人只想一个人静静。
朱汉民默默地抽着烟,望着天空中那轮明月。
心想,难道只有它,才是永恒的?
晚风唱着歌儿,从遥远的地方扑面而来。越过山丘,村庄、废墟……撩动他的黑发与心弦。
他又开始哲人般思索:这风,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朱汉民问小黑。
小黑说:“活在当下就好,想太多伤脑筋。儿女情长,风花雪月倒不如金钱来的实惠!”
朱汉民听了,突然觉得还是没心没肺的人活的潇洒。庸俗的人,倒也务实求真。接地气。
用小黑的话来说:这叫不玩虚的。人生苦短,要抓住什么才是重点。是人就离不开吃喝拉撒睡,及时行乐就好,活的太深刻就有点无趣了。
朱汉民骂他是猪。
小黑“哼哼”笑了两声。也不反驳。
朱汉民说:“海歌今晚没有过来玩?”
小黑说:“他母亲和他老子拌嘴了,他在劝慰呢!”
朱汉民疑惑不解地问:“怎么一回事?”
小黑倒出实情:“村委会广播说,拆迁下来的砖瓦石条,村民有需要的,可以自行去工地运走。今天白天,他母亲想用运一些石条回去垒厨房、加固院墙之用。他老子不同意,说是那些石头太晦气,阴气太重。俩人就争起来了。”
朱汉民“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开始铺床睡觉。
小黑泡着脚摇摇头说:“两口子吵架很正常。都是些鸡毛蒜皮的芝麻小事。这小子不过来唠嗑讲故事,是感觉少了点什么。唉,不早了,睡吧睡吧!今天够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