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锦觅如常来伺候他。
旭凤眼角才刚瞥到她进门,旋即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子,默不作声地捧着书研读。
『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旭凤手上捧着兵法,心里却一遍遍地背着清心诀。
想起昨日的吻和昨夜的梦,旭凤的耳根不禁微微发热。好在那小妖,向来大大咧咧,没有发现他的异常。不对……难道她不会跟他一样,看到他会感到一点点害羞吗?
只是此刻他已顾得上那么多,默念近十遍清心诀后,他终于静下心来看书。
旭凤刻意忽略那小妖的存在,可是那人却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她一会给他端茶磨墨,一会又拿着块抹布这擦擦那擦擦,擦完桌子又开始磨磨蹭蹭地擦旭凤坐着的椅子。
旭凤被扰得一个字都看不下去,索性放下书,“说吧,你又有何事?”
锦觅啊了一声,抿唇笑了笑,吞吞吐吐道:“殿下……你昨儿服了那清霜灵芝,可感觉好些了?”
原来,这小妖是在关心他……
脑里不可避免地闪过她喂他清霜灵芝的画面,旭凤白皙的耳尖上渐渐漫上一层粉色,他强装镇定又含糊地嗯了一声。
锦觅突然弯下腰凑到他跟前,咧开嘴笑得两眼弯弯,露出她那两颗可爱的虎牙,“那殿下是不是忘了什么吖?”
旭凤被她那明媚的笑容晃得心神微荡,脑里突然一团浆糊似的,只呆呆地望着她。
锦觅见他不说话,娥眉轻蹙撅着嘴,“殿下是不是要耍赖啊?!”她伸出三根手指头,“三百年灵力!昨天是谁说只要我能种出清霜灵芝,就给我三百年灵力的?”
她小声咕哝道:“亏我急中生智亲自喂给你了,没想到你还想耍赖!”
旭凤就像被泼了盆冷水,整个人都冷却了,“搞了半天,你昨天那样是怕我不给你灵力?!”
锦觅见他脸色不虞,茫然地看着他,“不然呢?”
一口气突然堵在嗓子眼,旭凤气闷得恨不得一把甩开她,“你就这么随随便便地亲人?!”
锦觅心道他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不想给灵力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啊,她讷讷道,“又不是第一次!”
旭凤本想喝口茶压压心火,闻言被呛了一下,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
哐当一声,他把茶杯摔在桌上,愤然起身,一把拽住她的手,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问道,“你还亲过谁?”
锦觅被他吓得瞪大双眼,结结巴巴答道:“就……就只有你啊……”
“我?”旭凤愣住,皱着眉放开她的手,“胡说八道!我几时……”
“你在花界掉进水里那次啊,我把你从水里救出来,你昏迷不醒,我只能给你渡气,还赔上我三滴香蜜呢……”锦觅越说越觉得肉疼,她那瓶香蜜统共就那么几滴,那次为了救这落水鸟,一口气喂给他三滴,没想到最后是那最朴实无华的吉祥六宝让他醒转过来,白白浪费她的香蜜!
旭凤傻眼了,原来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两人已经亲密接触了一次,他面红耳赤地低斥,“你你你……你怎么能那样呢?!”
“哪样啊?!”锦觅气呼呼地叉腰,“殿下,你要想赖账就直说,不要跟我打哑谜!”
旭凤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提着刀,面不改色地说什么他丹田有疾……他那时以为她从小被困在水镜,在女人堆里长大,不懂什么男女之别。本以为跟着他在栖梧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年岁长了些,在这方面应该有所长进,没想到现如今依旧懵懵懂懂。
她刚当他书童的时候,连自己在发育都不知道,大大咧咧地在他面前一脸无辜地发问。
她第一次来葵水,抱着他哭唧唧说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最后是他看到她衣服后面的血,只得面红耳赤地把她拉到姻缘府,悄悄地让月下仙人府里一个年纪长些的仙娥教教她。
那些小仙子给她写情书,她不识半点风月事,连被月孛星使轻薄了,也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他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昨天她吻了他之后,离开时那表情和举止,也是淡定得出奇。
零碎的记忆一点点地串联起来,旭凤头疼地扶额。
现在想起来,她在情爱上压根就没开窍过,心性就跟小孩子一样。而这些日子,他竟以为是她先喜欢的他,以为她为他吃醋,他暗暗窃喜却还努力地让自己在她面前显得不甚在意她。他以为自己才刚一只脚踏进那情潭,殊不知他已经泥足深陷,那人却还站在岸上置身事外。
“殿下!殿下!”
旭凤回过神来,只见锦觅不满地在他眼前晃动一只手,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凤凰一生只爱一人。
他又想起了那句话,心里莫名的空落,似悲似喜。
她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人,而他,却再也不是那个旭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