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雷看着师父离开的背影,心好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流着,前所未有的绝望,师父说话向来说一不二,他下定决心的事,无论自己怎么恳求都改变不了,真希望师父这次只是吓唬他,给他教训,不是真的想拆了他和杨九郎,他把身子正过来,发现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整个人软得摇摇欲坠,没办法,坐在腿上,跪坐下来,喘了喘气,无数的画面浮现在眼前,这几年和九郎的点点滴滴,自己所有的快乐似乎都来自于九郎,师父从小对自己要求严格,小时候几乎没有机会跟其他小伙伴玩儿,每天在家里练功,早早地起来压腿、背贯口、唱太平歌词……大量的唱词好像怎么也记不完,稍有偷懒和懈怠的地方就会巴掌上身,不练的时候,哪怕在是吃饭或者去剧场的路上,师父也随时盯着他,告诫他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腰板挺直,吃饭嚼东西不能出声……这些要求对于一个孩子还说真的很枯燥也压抑,张云雷从小到大都一直特怕师父,师父很少和颜悦色地跟他说话,心情好的时候也是一贯的冷漠,他真的不喜欢这种生活,他想像其他孩子一样跟长辈撒娇,跟伙伴做游戏,十几年过去了,他已经不抱幻想了,直到杨九郎的出现,让他的生活有了色彩,让他的人生有了光亮,杨九郎既象关心他的长辈,也像无忧无虑的孩童,逐渐打开他封锁的内心,让他把工作变成做爱干的事,让他知道自己可以活得这样精彩,这样随心快乐……
张云雷边想边默默地流泪,从刚认识想到近几天的演出,想到高兴的地方忍不住弯起嘴角,泪水流到嘴里,咸的,这时候的他顾不上口渴,顾不上累,顾不上早就麻木的双腿,望着窗外逐渐变亮的天,真希望太阳出来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不知不觉快七点了,“吱嘎~”书房门开了,张云雷这才回过点儿神儿,想跪直,可是双腿根本不允许,只见师父怒气冲冲地走过来,“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身体一斜,手撑在地上,又赶快支起身子挣扎地跪直,脸上迅速红肿起来,再加上一双红肿的眼睛,着实让人心疼。师父仿佛没看见一般,冷冷地开口“少爷什么时候学会如此偷懒了?几个小时前不是还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表决心改正吗?”张云雷想开口说话,一张嘴发现嗓子哑到不行,低声说到“师父对不起,对不起……”,他实在不知道该辩解些什么,认命地闭紧双眼。师父嘴角略微挑起,看出他真的害怕了,命令到“起来,撑住桌子!”张云雷听闻赶紧起身,紧咬着牙拼命站起,站了好几分钟终于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还没等站稳,没注意师父进门时手中拿着的藤条,一记藤条狠狠抽在后背上,“呃”疼痛来得突然,张云雷身体猛得前倾,死死的忍住卡在喉咙中的痛呼,就这一下就受不了了,额头上全是汗珠,呼吸紊乱。师父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次的错误罚你三十下,服不服”。张云雷吃力的开口“服”,“听不见!”啪~又是一下,张云雷借着疼痛喊了出来“服”!师父满意的点点头,又说到,“杨九郎的那份是等他腰好了自己来领,还是少爷代劳呀”语气轻松,仿佛已经为他选好了答案,张云雷一听连忙答到“我替他,我替他~师父……别换了他可以吗……”“啪”又是狠狠的一下,“啊~”张云雷没忍住痛呼出来,“还轮不到你来跟我讨价还价,撑好了”,张云雷努力地撑好身子,“规律守住了,要不,我随时叫杨九郎过来”。
六十下,不是一个小数目,张云雷现在身心俱疲,紧紧闭着双眼,死死咬住嘴唇,心里默念着,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挺住,他的样子师父看在眼里,从小养大的孩子,说不心疼是假的,可是这次决心要给他一个教训,让他和九郎永远不敢再犯这种低级错误,。这还没开始打,张云雷的嘴唇就已经咬变形了,还在用力,师父看不下去,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毛巾,叠成大三角,用手掰开他的嘴,把毛巾递了进去,张云雷紧紧咬住毛巾,仿佛一根救命稻草,师父绕到身后,把毛巾尾巴在他脑后系紧,让毛巾不会掉下来,这场景就跟日本严刑逼供似的,唉,师父心里默默叹气,从小到大多少次这般图景了,心里早就毫无波澜,这个行业不允许一点儿含糊、一点儿懈怠,只有努力进取,严格要求才能在大浪淘沙中不被淘汰,没时间悲天悯人,这个行业,不需要。想到这儿,握起手中的藤条,满满力道地抽下,“呃”~隔着毛巾张云雷还是发出来了凄惨的哀呼,手死命地握住桌延,身体前倾又正了回来,脚下更是一步不敢动。挨打的规矩很小就立下了,如果躲了,动的幅度大了,是要重来的,小时候忍耐力差,没少受罪,长大后习惯了,就算咬碎嘴唇都不会动,记得有一次挨打数量特别多,嘴唇咬出了两个血洞,好几天都不敢正常吃饭,师父看着心里难受,从此罚得重的时候都会给他叼一条毛巾,他要面儿,家里有保姆,卫生员什么的来回走动,怕喊出声让人听到,就只能如此了。“啪~”“呃”“啪~”……连续抽了近二十下,张云雷实在受不住了,大汗淋漓,太累了,真的快虚脱了,虚弱无助的看着师父,想说些什么,师父解开他的毛巾,张云雷长长的喘了两口粗气,弱弱地说“师父,给我口水喝可以吗?”师父听罢,拿起杯子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递给他,张云雷颤抖的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舒服一些了,又自觉的拿起毛巾,系好,身子继续撑在桌子上,没脱上衣,衣服上已经有血点儿渗出了,两鞭叠加的地方已经破了,横七竖八的肿痕不用看也可想而知。自从自己长大之后师父就很少让他脱裤子打屁股了,打后背的时候居多,虽然更疼,但他觉得挺好的至少不会难堪。
身后的责打还在继续,师父稍微松了些力气,可对于张云雷来说根本试不出来了,每一下都让他痛不欲生,手指都要按断了,身后渗出的血迹越来越多,真的要到极限了,但他依然保持刚刚挨打的姿势,他认为只要自己表现得好,师父就会原谅他和九郎,胡思乱想着,突然,身后的责打好像停了下来,他小心的回头看了看师父,跟师父对上眼神之后吓得赶快回过头去,多年动辄得咎的生活让他真的害怕自己的师父。师父解开他的毛巾,问到“多少下了”?“啊?”他心中暗暗叫道,怕师父加罚,急得又红了眼圈,师父也没难为他,缓慢地说道“今天先打你四十,剩下的等杨九郎来了再说”说罢放下藤条转身离开,张云雷慌了,什么意思?还是不放过九郎吗?猛的转身跪下,因为太用力,一把扑到师父腿上,剧烈颤抖着“师父师父,师父您答应我吧,我可以挨完的,您别叫九郎来了,求求您了”张云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师父扶住他的胳膊,觉得今天给他的教训也差不多了,再过了怕他身体真的吃不消,目光缓和了一些,用手扒拉了一下他湿透的刘海,缓缓说到“等他来看他的表态,如果能让我满意的话就先留着吧,三庆这周不用去了,准备北展”说完放下手准备离开,看自己徒弟这狼狈样,又补了一句“你去休息吧。”转身离开。张云雷呆呆地跪在原地,灵魂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听到留下九郎,急忙叩首“谢谢师父,谢谢师父”。这几个小时好像过了半个世纪一般,张云雷扶着桌腿慢慢起身,一步一晃地走出书房。
回到自己的卧室,张云雷靠着门口坐着,想睡觉,恨不得一头栽到床上,可是他又极其爱干净,受不了脏兮兮地躺到床上,把衣服脱下准备洗个澡,房子大,房间都是带独卫的,脱裤子的时候看见手机亮着,九郎回他微信了“想吃肯德基,过来顺便帮我稍一份”还配了一个流口水的表情包。张云雷看着手机笑了笑,转身来到洗手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这额头一周能好吗”他心里想着,没工夫自怜自艾,打开淋浴冲了起来,冰凉的水浇在身上,蜇得伤口生疼,他没力气站着,坐在地上靠着墙,任凭水流从头顶冲下,打了点儿沐浴液冲吧冲吧就赶快擦干换上睡袍来到床边一头栽了下去,天旋地转,连抬眼皮的劲儿都没有,晕晕乎乎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过于伤心,张云雷睡得并不安稳,梦到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儿,他梦到了姥姥,姥姥笑盈盈地叫着胖嘟嘟的自己,手里端着一碗海鲜打卤面“宝宝过来吃饭了”,当年住姥姥家,家里只有他和姥姥两个人,可是姥姥每顿饭都精心为他做,早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色香味俱全,午餐晚餐都是三个菜,荤素搭配,当年的自己小脸圆圆的,身上都是肉肉,可是姥姥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他拼命地想留住姥姥的音容笑貌,嘴里嘟囔着“别走,姥姥,姥姥别走~”这时候门吱嘎一声开了,他听见了可是觉得根本没睡醒,费力地把眼睛撑起一条缝,师父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碗,来到他的床边,坐下,看见他眯着眼睛,说道“起来把粥喝了”,“师父,我困~”,“吃完了再睡,快起来”,说着伸手去扶他,张云雷借势撑起身子,牵动身后的伤,可是不敢出声,“嗯,嗯”的小声呻吟,师父把勺送到他的嘴边,他喝了一口,还真是饿了,大口地喝着,很多一碗粥喝完了,师父递给他一张纸,他擦擦嘴,慢慢地把趴平身体,师父来到他的身后,掀开被子,“睡衣脱了,上药”,“不用了师父,好多了”,“别废话,快点儿”,张云雷解开睡袍的衣带,慢慢把衣服褪下,白皙的皮肤更加衬托出伤口的狰狞,师父看着眼前的伤痕,不由得皱皱眉,把药膏沾在手上,慢慢地往伤口上涂,每碰一下,张云雷身体就是颤一下,呼吸节奏混乱,双手握紧,头死死地扎在枕头里,上了二十分钟,终于上完了,师父在他的后背上盖上几层纱布,盖好被子,把他的额头也用纱布包起来,看他出了一脑袋的汗,枕巾都湿了,去衣柜拿了条新的给他换上,摸摸他的头“睡吧”,语气和蔼,眼神中透露着慈爱,每次挨完打,都是师父对自己最温柔的时候,他似乎有点儿眷恋这份温柔了,好想让师父多陪自己一会儿,想了想还是没开口,趴在枕头上闭上眼睛,师父转身离开,关门的时候,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脸色憔悴,嘴唇惨白惨白的,让人特别有保护的欲望,师父心里五味杂陈,关门离开。
张云雷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感觉身后的伤不那么疼了,拿起手机,看见两个未接来电,九郎打给他的,又看看微信,“辫儿呀,你哪去了,我等了你一天,咋电话都不接呢”?张云雷回复到,“有事儿,太忙了,先不过去看你了,你咋样了?肯德基稍后送到”~发完之后,打开外卖订个一份肯德基,地址九郎家,然后刷了个牙,走出房间。
来到客厅看见师父正在吃早餐,乖巧地问候到“师父早~”,师父难得微笑道“起来了,过来吃饭吧”,“唉,师父”,张云雷走过去坐下,看着桌子上有各种早点和小菜,可是身后的伤牵动胳膊,抬不起来,只能低头安静地喝着眼前的粥,突然一个鸡蛋递到自己眼前,“吃个鸡蛋”,“谢谢师父”,张云雷顿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吃完鸡蛋,看见师父用完餐放下餐具,师父开口问道“杨九郎怎么样了?”张云雷心头一紧,回答道“我没问他,”声音喏喏的,师父显然对他的回答不满意,皱着眉头说“北展是周日吧,周五让他过来”,说完便起身离开。张云雷刚刚好转一些的心情又沉重下来,周五,唉~
一眨眼到周四了,这几天张云雷大部分时间都在卧床修养,偶尔去趟书房,师父给他讲讲活儿,纠正一些表演中的问题,日子过得平静,身后的伤也好了大半,到了晚上,张云雷拿起手机,不知道怎么跟九郎说,知道九郎的腰好多了,不影响行动,可是,怎么跟他说呢,要不要全告诉他,唉,想来想去,打开微信“翔子,明天来呀,师父叫你过来,”“行呀,我明早就过去,知道什么事儿吗”?“师父看咱俩上周的视频了,听到睡f的玩笑生气了”,“啊~怨我怨我,师父没难为你吧”,“没有,你明天来好好跟他道个歉,表个态度”“行行,这个我知道”,张云雷看着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翔子,你愿意跟我做一辈子搭档吗”,“当然了,这傻话问的,挺晚了,睡觉吧,安~”张云雷呆呆地放下手机,感觉鼻子酸酸的,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种对明天未知的恐惧笼罩着整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