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漫无边际的黑夜……纷纷而下、永不停歇的大雪……冰冷得叫人窒息的空气……没有尽头的远方。

　　她静静的蜷缩在那一片黑暗里，仰望着头顶的沉沉夜空，却只能看得见白色的雪花从漆黑的天幕上落下去，连轻微的声响都听不见。

　　好静，好累，好冷，这是什么地方？

　　——闭上眼睛，就这样睡过去吧，你就不用体验这么冰冷的挣扎了。

　　有什么声音喃喃在耳畔回旋，仿佛在吟唱着神秘美丽的歌谣，说不出的诱惑和吸引。

　　——不，我不想就这么睡过去，我要去找他。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记得，那个男子，长身玉立，白衣如雪，有着绝世无双的容貌、阒然无声的寂寞，风霜高洁的身姿下，还有那一身永远抚不平的伤。

　　“灵儿，快醒醒……”

　　有谁的声音暗含喑哑，带着乞求般的温柔，将她拉出了那片黑暗的飞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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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青年的身体苍白瘦削，仿佛经历了十分痛苦的折磨后那般的憔悴不堪，只是，待见着她醒来后，那双原本沉寂的眼睛霎时间像点燃了整个夜空，里面不可置信的欢喜压得她近乎喘不过气来。

　　于是，她将自己投进他怀里，双臂紧圈着他精瘦的腰，用真切的拥抱让他感知自己的存在。

　　润玉拥着她的手轻轻颤抖，只觉得她此时像雾水般绻缠着内心每个柔软的角落，轻轻触碰，又化作热烈的火束，烫痛每一寸深爱她的渴望。

　　她终究还是醒了，润玉一时百感交集，几乎要流下泪来——幸好老天不算太残忍，幸好所有的业报都应在了他身上，幸好，幸好。

　　“玉儿，”她忽然问道，“我们的宝宝呢？”

　　感受环抱着她的手兀的一僵，韵灵抬头，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孩子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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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韵灵心里害怕的猜想大相径庭，她和润玉的孩子完好无损的活着。

　　他此时还在一枚泛着银华的蛋壳之中，由先天灵宝人鱼泪供养着，被润玉安顿在天界灵气最圣的天池之中，等他有朝一日破壳后，才算是真正的出生了。

　　韵灵一颗悬着的心算是落了下来，她和润玉并肩站在天池外看着那颗闪闪发光的龙蛋，轻声说道：“吓我一大跳，我还以为你真因着我不要孩子了，刚刚问你也不说话，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润玉冰冷的手指抚上她的面颊，她侧身，看到他依旧苍白的脸颊，唇边勾起一丝似是自嘲的笑意。

　　“那如果我真是那么想的呢？”

　　他柔声问，那语气怀揣着小小的恶意。

　　那一瞬间，她怔住了。

　　眼前天池之中的龙蛋，散发着灵力充沛的银光，她兀的想起她是早产，岐黄仙官曾说过宝宝从她身上汲取的灵元是不够的，那为什么…

　　她看着润玉一直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庞，只觉得身体倏忽发冷，呆呆的问：“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然后，她看着那瘦削的薄唇一开一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使用了血灵子。”

　　那一刻，一阵远比暗沉飞雪更为森冷的寒意，从骨缝中流溢而出。她想说玉儿你在胡说什么，孩子好端端的哪得要你用什么血灵子，你莫不是故意这么说，想让我心疼你。

　　可是她太过了解这人，那明灭闪动的双眸，那冷冷勾起的唇角，恰恰说明，他说的，都是真的。

　　面上突然传来一阵冰冷的触感，润玉一分一寸地摸着她僵硬的脸，唇边带笑，轻声叹息：“原本是不想告诉你的，可是就在刚刚，我改变主意了…”

　　“你生产之日，逼我去救孩子，可我终归还是选择了救你，但你曾说我放弃了孩子就是放弃了你，所以我也不敢让他出事啊，不然你就不会回来了对不对?”

　　韵灵一把握住他的手，强笑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如今竟连孩子的醋都吃么？”她心中抱怀着一点微些的期望，“我这不是已经回到你身边了吗，你别说那样的话吓我，嗯?”

　　润玉不答，只顺着她拉着他的手，将手腕上包缠的一卷纱布亮给她看。

　　他的笑容轻曼如同轻纱，但他手腕筋脉处的伤口，落在眼里却让她眼前一黑。

　　“你是不是疯了!”

　　她都已经如他所愿，将整个身心都交付给了他，她甚至不惧世俗伦常的束缚，给他孕育了一个孩子，她从那些虚无缥缈的预知梦中寻找破解他太上忘情的方法，就是想让他安稳幸福的度过这一生。

　　她是为什么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难道是为了让他有机会伤害他自己吗？

　　润玉却丝毫不在意，他揽住韵灵的腰身，将她嵌进自己怀里，韵灵急得都快哭了，却不敢使力推开此刻虚弱无比的他。

　　他俯身亲吻她的眼睛，只觉得那纤长的睫毛簌簌地抖着，像是蝴蝶的翅膀，纤细柔弱，不堪一击：“灵儿，你别怪我，毕竟使用禁术这种事，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然后他感觉怀中的身躯一抖，润玉仍是露出以往温柔体贴的浅笑。

　　——“那一次你都能选择原谅我，那么这一次，为了我们的宝宝，你也终究会心软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