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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子衿

傀儡情

因为唐念玄的到来,我卸下了手里的活,打算带着他到外面转转。但是怕遇见高阶傀儡师,所以……

“主人,我为什么要抱着所有的柴出门?而且为什么要穿这么脏的衣裳,念玄不喜欢。”唐念玄虽然不会违抗我的命令,但他终究是一个个体,还是个爱干净的傀儡,陡然让他穿这么一件又破又烂,还满是灰尘的脏兮兮的衣服,还真是有些难为他了。

“你不懂,这叫做败絮其外金絮其中,这破布是我一个朋友送的,别看它破,其实它能够遮挡你身上傀儡的特质,连高阶的傀儡师都发现不了呢。”我蛮得意的说,一回头,本来跟在身后半尺的唐念玄已经用那张俊美的脸朝我靠近,脸上还带着有些羞涩的微笑。

“主人,您是不是不想让别人把我抢走啊,您想留着我,对吧?”

突然贴这么近,你是不是想挨打啊!我内心疯狂咆哮,捏着的拳头终究没落到那张好看的不像话的脸上:“咳咳,那个……注意自己的距离,还有,你靠的太近木头会撞到我。”羞涩应该没有吧?肯定是我太久都没和男人接触过,后遗症。傀儡怎么会羞涩呢?再好的傀儡也只会哭笑哀怒,是绝对没有别的感情的。

唐念玄一听会撞到我,赶紧离我远点,再远点。然后好奇的问:“主人,您要带我去哪儿?”

“咱们这一路走着,你注意观察周围,看看修正城,熟悉熟悉周围环境,然后我就带你去见一个人。”

“此地名为修正?”唐念玄皱紧了眉头,低垂下眼睑,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是啊,修正。”心里冷笑一声,好一个修正。

万物皆有道,唯有修仙正。这就是那么些个扶不起的烂泥心里的可笑执念,在那么几大宗门里,有一句话被奉为宗旨。

修仙者,谓之正道也。舞傀者,天道之不容。

想到这些就很烦!我脑子里全是糨糊,赶紧拉着唐念玄就跑,不想呆在这里了。

无奈唐念玄看着修长身形,清瘦身材,却是实打实的木制品。他不累,我倒是没跑几步就呼哧呼哧喘起来。恶狠狠的盯着他:“你回去少吃点,减肥!”

唐念玄无比委屈:“主人,我的体重是您赋予的,以后都不会变,而且我从出生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而且也不必吃东西啊。您这么说,是嫌弃我了么?”

我一拍脑门,完了又忘了,伤着这傻孩子的那颗脆弱的心灵了。没办法,牺牲一下!我走过去,把唐念玄往怀里一带,拍拍他的脊背,语重心长的说:“念玄你也知道,我虽是个大美人,啊。但是没啥文化,说话又不过大脑,你可别放在心上啊……其实你又高又英俊,一点都不胖的!”

“真的么?”

“骗你我就是狗!”

唐念玄笑得那么开心:“主人您放心,您就算是狗,也是最美丽的狗!”

“……!”我说不出话,明明我是在安慰人,结果却被气了个倒仰。只好有气无力的摆摆手,“唐念玄,你下次要是不会说话呢,就闭嘴。我要是被你这么夸的话,会减寿的。”

“好吧。”唐念玄乖乖闭嘴,但那嘴就是闲不住,“主人,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见一个人。”提到那人,我不禁皱了皱眉。那个人那么古怪,而且神出鬼没的,还真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碰上他在家。

“谁啊?您的朋友?男的还是女的啊?”唐念玄不依不饶,一双好看的眼睛眨啊眨,天真可爱。看的起特别想摸摸他的头,特别想轻薄他一下。

“啪”的在心里打了自己一巴掌,我刚刚还因为人家轻薄了我而怒火十足,这会儿倒好,居然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气恼不已,抬手一个爆栗敲在唐念玄头上。

“把你这张招摇撞骗的脸给我藏起来!低着头走!不许让旁人看清!”

“……”唐念玄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迎合我的臭脾气了,只好乖乖低头走路,结果下一秒,就被迎面撞上的树给掀翻在地上,手里的柴也滚了一地,委屈的快哭了,两只眼睛红的很可爱,莫名的……想让人抱抱他。

完了,我扶额叹息,还有什么比被自己做的傀儡迷住这种事情更丢人的了!只好走过去,递过一只手,眼睛因为有些许愧疚,便不敢看他,“起来吧,好好走路,注意前方,不要再往树上撞了。”

“恩好的!”唐念玄这倒霉孩子被我拉起来的时候,满满的开心,居然还不忘把地上的柴一根一根捡好继续背着。这时候估计给他丢根骨头,他能含着绕着我跑他个几百圈。真不明白这一天到晚的有什么好乐呵的。我不屑地撇撇嘴,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心里的些许欢喜。

说不定,家里多个人,哦不,多个傀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嘛。

我们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在一片坟地旁一间破烂不堪的草屋面前站定,我拦住唐念玄想要走向前的身躯,示意他往后站,否则会殃及池鱼。

可我忘了唐念玄何许人也?傀儡啊!还是个盲目护主的傀儡!还是个乖巧认错,死不悔改的傀儡啊!

“主人!不管遇到什么危险,念玄都想和你死在一起!”

不是说过不会说话就别说了么!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

先不说他咒我死这个事儿,光同生死他都做不到,严格意义上来说,他都不算个活生生的人,如何能与我同生共死?

“……,没那么严重,只不过这人的屋子里机关很多,一不小心就会中招的。你放心,他不会害我。”

唐念玄默默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我都替他眼酸,终于,他退后了一步,站在我的身后,但脸上依旧一副戒备森严,随时随地准备搏斗。

我觉得很好笑,但看着那么想要保护我的唐念玄,又实在笑不出来。定了定神,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破屋的门。

嗖嗖嗖!破空的声音传来,我来不及思考,转身就扑向了身后高高大大的唐念玄,把他扑倒在地上。柴火眼看就要砸向我的后背。闭了闭眼,我准备好接受来自木头的问候了。

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我和唐念玄换了体位,柴火在他的肉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听的我心里又担心又心疼。连忙小心翼翼的起身。

“唐念玄,你怎么样?疼不疼?有没有伤到?”我焦急的在他背后摸来摸去。殊不知这样的动作有多暧昧。

他愣了一下,但却十分配合,脸上还一派享受的表情,一只手横在我的腰间,一只手抚着我的脸。

我脸红了,真的是,早知道当初做他的时候就该在脸上划个七道八道的!长这么好看勾引谁呢!想到这些,我就忍不住了,一拳捣在唐念玄眼窝处。

“……”唐念玄委屈伤心难过,我却顾不上他,抬头看去,几只泛着寒光的箭矢牢牢地钉在墙上,若不是我反应快,唐念玄和我说不定都会变成一只筛子。我怒了,冲着草屋里吼:“宋子衿!你他娘的要活着就滚出来!连老娘的命都敢要,是不是这茅屋呆烦了想跟地下的人聊聊啊!”

四下无人。没人应答。

“主人,那人……是不是不在家啊,这屋子就这么大点,有人不会看不见的。”唐念玄仍然用手臂搂着我,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不,可,能。”我咬牙切齿的说,“他要是不在,这机关就不会开启,还有你没看见桌上的烧鸡么?只啃了一半,他是不会独留着食物在家的。还有,把你的手拿开,我要起来,地上很脏知道么?”

唐念玄有点失望,但还是松开了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气氛……有点尴尬。

“不愧是傀儡师啊柳大小姐,知道我不会留烧鸡在家就好。”空空的屋子,这么一句突兀的话冒出来,带着满满的迷糊,打搅了这一室沉默。若是寻常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大呼小叫。我却是习惯了,聚集了指尖的牵丝召唤,几道蜿蜒的红丝由指尖而出,几个小小的木偶从我衣袖里跳出来,自发接到红丝之处。手指交叠翻转之间,木偶人越变越大,很快由拳头大小化成一人之高,由手中的红丝指引着,向那半只烧鸡旁颠颠的走去。伸出木头手臂在虚无中掏了一会儿,抓出来一个五颜六色的人扔在地板上。那人身上的酒味冲天,熏的我闭了闭眼。正是宋子矜。

“主人!这个人就是你要找的那位高人吗?”唐念玄满脸的不可置信,在来的路上我告诉他,他身上的有特殊功效的衣服就是这位酒鬼,啊不宋子衿做的,他是个一等一的炼器师,因为同为造东西的,而且能够优势互补。这么些年,我们傀儡师一行倒是与他们相处的不错。

可因为炼器师造的器物于修仙者有益,所以修仙者对于炼器之人倒还有些恭敬,甚至高阶炼器师还能成为各大门派的座上宾。只不过像地上这摊花花绿绿的东西是个例外。他的能力绝对一等一,却从来没有当过谁的座上宾,这也是我欣赏他的地方。但显然,他的审美和习惯我着实受不了。

“那你想怎样?这大师又如何?不还是个人嘛,又不是神。”我收起木偶,红丝自然而然的消失了。蹲下,好整以暇看着地上的人,然后利落的扇了宋子衿一巴掌。

很响亮,但不是很疼。地上的人幽幽的转醒,一双浅色的眼睛盯着我:“多日不见,胆子倒是又大了不少。以后别打脸了,揪头发吧。”

我无奈,只好提着他的胳膊把人拽起来,还是歪歪斜斜的站不住。我看了看一旁被晾着的唐念玄,果断的把这只麻袋扔进了唐念玄怀里。宋子衿很享受的靠在我的肩膀上,乍一下被扔到一个不熟悉的怀里,皱了皱眉,在唐念玄身上蹭了又蹭。

唐念玄脸都绿了,碍于我安抚的眼神只好一忍再忍。……过了一会儿……忍无可忍。

是我忍不了了,我千辛万苦做出来的傀儡是让你把他当床铺一样用么?环顾四周,我果断把桌上没喝完的半罐酒劈头盖脸的浇上去,冰冷的酒兜头盖了一脸,让醉鬼宋子衿总算是清醒了一些。

“啧,还是这么暴力啊。”宋子衿淡定的抹了一把脸,就是这么一个邋遢万分的形象,都能让他好看的很扎眼,“护着这只傀儡人啊,也是,这东西你捯饬了三年,也该有点成效了。怎么样?长的像唐念玄么?”

“咳,咳咳咳!”我用力咳嗽,想打断宋子衿那张没没遮拦的嘴,“我这次来,是想让你看看唐念玄,他已经算是成功了,但我怕有什么别的隐患,所以找你给他检查一下。”

“那上次那个呢?”宋子衿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放心,咱们刚刚说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见,我开着隔音罩。”

回头看了一眼,唐念玄果然很蒙的看着我们,在他的眼中,我和宋子衿互看着对方,却什么都没做。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后,我白了宋子衿一眼,“说的好听,你屋中的暗器对我一般都是不设防的,以前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次怎么了?竟如此狠毒。”

“没错,我的暗器对你是无害的,但你带了一个傀儡来,你这两个人进来,我的暗器无法改变攻击,况且你不也没事么,就不要抱怨了。”

“那不行,你要赔偿我。”我负着手在这屋里转了又转,转一会儿又盯着唐念玄看了又看,最后,我打定主意了。

“听好了,我要聚灵丹。”

“我是炼器的,不是炼丹的。”宋子衿撇了我一眼,“怎么?想让这傀儡修仙?”

“自然,虽说我讨厌修仙,但有灵力了打架才能赢,我是为了保住他。况且我是傀儡师,他是傀儡,傀儡是不能操控傀儡的。”

“思白,我这里没有聚灵丹。”

“哦?是么?”我眼中暗芒一闪,手中一条红色的丝线像雷电一般噼里啪啦作响,直直的冲向床榻一端,砰的一声,床角被炸了个窟窿,里面的东西倒是毫发未损。我收起丝线,走过去,掏出了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盒子。打开后,一排黑乎乎的药丸并排放着,正是我要找的东西。

挑了挑眉,对着一脸肉疼的宋子衿说:“找到了,就是我的了。”

“……”宋子衿狠狠的瞪着我,“拿就拿吧,你为什么要毁我的床?以后我睡哪儿?”

隔音罩被我这么一劈受了影响,自动解除了。唐念玄急忙上前一步把我护在身后,像只护崽的老母鸡,义正言辞的对宋子衿说:“大师,主人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她肯定是为了您好。”

好个鬼!我憋笑很辛苦,看着吃瘪的宋子衿,很自豪。有人替我说话了。

“在我面前整恩恩爱爱,我可不吃这一套。”宋子衿鄙视我,“要拿就拿,我看你这次来就是为了这聚灵丹,才不是来看我的。”

我奇怪的看着他:“谁说我是来看你的?”

宋子衿:“……”

“你一个邋邋遢遢的醉鬼,一天到晚不是喝酒就是啃烧鸡,我为什么要特意来看你?我是很闲,但我不想浪费时间啊,我的朋友。”

宋子衿:“……我有这么废么?”

我笑了笑:“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子衿的眼睛狠狠抽了抽,嫌弃无比的摆了摆手:“赶紧走,每次你来不是要东西就是让我帮你做东西,还不给钱,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的。”

唐念玄听到宋子衿嘟嘟囔囔的抱怨后,笑了笑,从他身上那又脏又破的衣服里拿出了一小包银子。

“多谢大师,那我和主人先走了。”唐念玄早就不想呆在这里了,捡起滚一地的柴,半搂着把我推走了。

一包银子……

一包银子……

“唐念玄!”我肉疼!牙疼!心也疼!

“怎么了主人?”唐念玄傻乎乎的继续扛柴跟在我左侧,笑的跟个傻子一样,白牙闪闪发光。

我简直想暴揍他,我半个月的口粮就这么被我自己的傀儡坑没了!还是给宋子衿!

“你说,你哪儿摸来的银子?!”我真是没想到,我藏的连我自己有时候都找不到的钱,唐念玄轻轻松松就发现了?

“主人,您让我劈柴的时候,它就在柴火堆里。”唐念玄很老实的交代。

“……”败家子,真是个败家子。

我摸着胸口,闷的慌。看来,以后我要好好教他该如何过正常的生活了。

“走,回家!”

“好嘞!”

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宋子衿早就没了颓废的样子,手里攥着那一小包银子低着头思索,桌上的半只烧鸡都忘了啃。

“那小子,好像不是根普通的木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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