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年,十月十八。
和妃生皇十八女,当日即殇。
序:苏勒,余之嫡女。虽未能言,固已授色知心矣。未生而夭折,乃作此辞。
辞曰:信吾罪之所招,悲弱子之无愆。去父母之怀抱,灭微骸于粪土。天长地久,人生几时?先后无觉,从尔有期。
或华发以终年,或怀妊而逢灾。感前哀之未阕,复新殃之重来!方朝华而晚敷,比晨露而先晞。感逝者之不追,情忽忽而失度。天盖高而无阶,怀此恨其谁诉!
康熙四十年十二月十六,固伦敖东公主祭文。
那一年,女儿生而即殇,他整个人都痛苦,那种痛苦异于平常。
她从来没见过他那样疯狂,或者说那是他自己长久以来,不能逃离的一个恶梦,那个梦藏着在他内心深处,魂牵梦绕,因此总是怀着深深的愧疚。
康熙九年,五月二十四,荣妃所生皇长子承瑞早殇,年仅四岁。
“皇上,大阿哥殁了。”
“什么?”
当梁九功来报,他的内心是毫无波澜的,反正孩子还可以再生,有的是女人给他生,至于哪个女人生的并没有那么重要。
说到在意,还是有一点,毕竟是流着他的一半骨血,而且还是儿子。
一个月后,乾清宫,梁九功说端敏公主有事见他,他其实是不想见的,但奈何这个端敏仗势欺人,又是皇祖母的亲戚,又是皇太后的养女,不见就是不给两宫太后颜面。
“皇上,皇后谋害皇嗣。”
“端敏公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皇上,我有证据。”
“你有什么证据?你凭什么说她谋害皇嗣?她有那个必要吗?”
“不管她有没有必要,皇上看了这个再下定论吧。”
他看过端敏的递来他纸条,那上面写着五个字:皇长子必死。
“梁九功,你去传皇后过来。”
那字迹的确是云珠的字迹,他只得把云珠叫来与端敏对质。
“云珠,这是你写的吗?”
“字迹是我的,可这是汉字?”
“那又怎么样?”端敏反问。
“说明,我不可能害他,这整个紫禁城有多少人认识汉字?恐怕端敏公主自个都不认识汉字,若无人教你,只怕你连念都不知道念,仅凭几个汉字,说我要谋害一个皇子,也太小儿科了吧?更何况字迹也可以伪造。”
“皇后说的是,端敏公主,你下去吧。”
“皇上,你怎么可以听她的一面之辞?”
“难道你就不是一面之辞吗?”
这一问,便把端敏问住了,他的内心是相信云珠的。
只是,他也没想到,后来怎么就会发展成那样呢?
康熙九年,九月。
遵化,汤泉行宫。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在乎我,所以也不在乎我的儿子,承瑞是不是你杀的?”
他当时气极而出,因为云珠不乐意和他亲热。
“你不相信我?还是说,你爱上荣贵人了?所以你想为她讨个说法?想为你们两个的孩子讨个公道?”
“不是的。”
“你别碰我。”
“你就那么厌恶我吗?”
“没有,我怀孕四个月了,你能不能不要整天就琢磨这档子事?”
“你就是厌恶我。”
“我说了,没有。”
“你有,你满心满眼都是厌恶,你无论何时何地都讨厌我的触碰。”
“我说了,我怀孕了。”
“借口,都是借口。”
“你疯了吗?”
“我就是疯了,你很在乎这个孩子是不是?我要杀了她……”
“我会恨你的。”
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他当时已怒火攻心了。
那一年发生一些事,四月里先是慧妃病死,辍朝三日,那三日因为不用去上朝,所以那段日子他让云珠怀上他们第二个孩子,胤礽实际上是第三个。
那个孩子,已经四个月了。
那个孩子,应该是个女孩。
只是,他亲手杀了她,那或许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事后,他抱着流着血污的她。
他感觉她的身体冷的发抖,他无法温暖她了。
“云珠,你为什么那么绝情?我那么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云珠,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有,也没有。”
“云珠,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有,也没有。”
“云珠,你一定要这样说话?”
“你想听实话?是不是?我告诉你,从你第一天开始说,你喜欢我,我从来都没有信过,我命该如此,我怨不得任何人,我从没恨过任何人,也没什么值得我恨的,但现在我恨你,因为你杀了我的女儿。”
“云珠,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你走吧,我想冷静冷静。”
“我就不走。”
他仍是耍赖,似乎他永远都有这种无赖的权利,还令她人无可奈何。
那之后。
也就是第二天。
“云珠啊,他心里也苦,你别怪他啊?女人就是这个命,男人在这世上造孽,我们也只能受着。”
“太皇太后放心吧,云珠不会对皇上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