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虏皱眉认真审视着那张含愧的脸,他在心中思忖着大姐回家后的变化,大姐自从出了趟远门似变了个人一样,原先热情开朗的大姐变得沉郁寡欢,她的不快乐已侵入骨髓。
院门被那傻小子堵住了,杨过又不好越墙而走,亦不想跟未来的小舅子动手,正在踌躇不前,忽见宋湘向这么走来。
“宋兄弟,你来帮我作个证,昨天我只是送芙妹回家,连歹意都未生过。”杨过裂嘴冲宋湘笑,大大的笑容却少了点真实。
“作证?作什么证?,噢,昨天是你把郭姑娘送回家的,进了人家闺房就没再出来。”
“宋湘!你……”
杨过差点被宋湘噎得背过气去,他哪是来解围的,分明是来添乱的,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宋湘偏头掩笑,悠闲地走到郭破虏面前,拍着小伙子的肩膀笑道,“郭少侠,别难为我们的大英雄啦,昨天他和郭姑娘都醉了,玉儿一直守着他们呢,两人呕的污衣还丢在地板上呢。不信你去问问玉儿,早上玉儿让我找了身干净衣裳借给杨兄穿,你瞧他身上正穿着我的衣衫嘛。”
“那…那…杨大哥为什么要宿在我大姐房里?”破虏狐疑地看看宋湘,再瞧瞧杨过,还是不太相信。
“玉姑娘哪有力气抬动喝得烂醉的杨大侠啊,人家小姑娘娇娇弱弱的,你指望她怎么办呢?”
破虏搔搔头,思考着宋湘的话,似乎他的解释可信多了,慢慢闪开院门,冲杨过点点头,“杨大哥,对不住。”
“算了,算了,你也是护姐心切嘛。”杨过尴尬地笑笑,终于顺利踏入前院,不忘丢下一句话,不动声色讨好着未来的小舅子,“破虏,你的内功根基很稳,只是招式上还要再快一点,回头寻个地方我和你切磋切磋。”
哈哈大笑的声音令杨过皱了皱眉,在心中暗暗记了宋湘一笔,那个爱看热闹的宋湘,自己早晚要寻个机会把帐找回来。
昨夜喝得烂醉,丢尽了郭家的脸,郭芙已尝尽宿醉后的苦果,昏昏沉沉的脑袋仿佛要炸裂开一般,腹部如烧开的水,翻滚出波波酸味,浑身肌肉痉挛的颤抖着。
根本想不起昨夜发生过什么,自己和杨过的污衣丢在角落,缠在手指间的丝丝银发,还有…还有…那…忘不掉的气息在枕间浮动。所有的一切让郭芙阵阵眩晕,不会昨夜……两人又……噢,不——
双手抱住头,疼痛难忍的让人想发疯。
“芙姐姐——”
梅落玉一踏入房中便看了坐在床上痛苦轻吟的郭芙,快步走上前,端起水送到她唇边。“姐姐喝口水吧,头很痛对不对?杨大哥出去前让厨子做了肉汤,一会就送过来。”
“玉儿,你一直陪着我对不对?昨天是你送我回来的对吗?”一把握住梅落玉的手,郭芙含满希望的大眼楚楚可怜,多么希望不是杨过,多么希望是玉儿在陪着自己。
小女孩片刻的迟疑说明了一切,郭芙颓然倒在枕上,双手掩面低声抽泣着。
“姐姐,是杨大哥送你回来的,他担心你,所以……”
“别说了。”
郭芙受不了即成的事实,受不了在父母眼皮下做尽羞事,如果上一次不足以去死,这一次她是真没脸再留下,襄阳战事已休,父母亦有弟妹照顾,自己再无牵挂。
“杨大哥一向敬重姐姐、呵护姐姐,平日里他虽嬉笑玩闹惯了,但他对姐姐的心是真的,‘发乎情,止乎礼’他还是懂的。”
梅落玉慢慢扶起郭芙,强迫她饮下碗中的水,小小的肩膀支撑着颤动不已的身子,轻声安慰着。
“玉儿,你不懂……”
郭芙哀哀低泣,一手掩面,一手撑住软绵的身子。
“自古女将与士兵们同食同宿再正常不过了,心中有戒,清白做人,又忌讳什么?姐姐这是同自己过不去罢。”
眼中汪着苦涩的泪水,郭芙强忍着心身的痛苦,轻轻摇了摇头,讲不出口的羞事,祸根生出的苦果,别人是体会不出个中滋味的。
不再说话,不再流泪,郭芙软软的靠向床内,任由梅落玉照料着自己,静静卧在枕间盘算着自己的归宿。
忙碌的小身影为郭芙带来暖暖的温柔,羡慕着小姑娘简单的快乐,郭芙幽幽轻叹道,年轻真好,纵是流泪也是甜的吧,女孩的笑容像朵朵绽放的桃花,明媚又朝气,而自己的桃花林唯留一地残红。
“玉儿,我好多了,谢谢你照顾我,快去休息吧。”
“姐姐,我没事,中午郭伯母来看你时你睡得太香,伯母不忍心扰你就出去了,郭伯母说晚上会亲自再来照料姐姐。”小女孩羡慕地看着郭芙,轻声低喃着,“有母亲疼一定很幸福。”
“玉儿,这里就是你的家,妈昨天说要认你做女儿,做我的亲妹子,你可喜欢?”
落寞的小脸瞬间燃亮,梅落玉热切地看着郭芙,一迭声问道,“真的吗,真的吗?郭伯母不嫌弃我是野孩子?”
“别瞎说,那么美好的孩子父母怎么忍心丢掉,一定是他们遇难了。”郭芙挽住梅落玉的手,把她拉上了床,“玉儿陪我躺会儿罢,妈说跟你有眼缘,第一眼就喜欢上你啦。”
“我也好喜欢郭伯母,美丽、高贵、聪慧、亲切,哎呀,任何夸赞女子的话用在伯母身上都不为过。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伯母好亲切,仿佛早就认识一般。”
梅落玉兴奋地跟郭芙讲着初到襄阳的情形,一眼恍若梦境,温和的笑容跟自己梦中的母亲一样。
身边的小女孩倦极而眠,甜梦勾的红唇扬起好看的弧度,郭芙怜爱地看着美好的姑娘,复又想起亲妹襄儿,年龄相仿却性格迥异。
玉儿率真热情,虽是孤女却活得阳光又朝气,叛逆的外表下有一颗细腻的心,或许‘心中有戒,清白做人’便是玉儿的生存规则吧。
襄儿乖巧的外表下隐着难驯的野性,父母根本拘不住她,游弋在外肆意奔放,自己告诫的话全当耳旁风,招惹是非的本事反而随着年龄渐增。若不是宋湘和玉儿及时赶到救下她,不然真会逼爹妈舍亲保城,那种后果要父母今后如何自处?
愁肠满腹的郭芙悄悄下了床,想着襄儿任性胡为,想着破虏憨实纯朴,一双弟妹稚嫩天真,自己如何忍心弃家不顾?
靠着妆台冥思,铜镜中的女子憔悴忧郁,再也寻不到半分娇艳傲然的颜色。目光盯着镜中苍白的脸庞,手指在桌上摸索着发梳,一沓纸引得她俯头查看,一瞥之下,郭芙背脊生起一股寒意,惊恐万分地瞪大双眼细读。
桌上摆着一封奏议,郭芙认出那是吕文德的字迹。她心中顿生疑虑,上疏文书诡异的出现在自己妆台之上,郭府内宅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的,定是有人故意为之,难到有什么阴谋?
惊愕之下立刻翻开细读,其所书内容更令人心惊胆寒,密密小字通篇诟病父亲与蒙古相交之事,尚未书完的奏议细细描述了父亲在蒙古的成长过程,‘金刀驸马’四个字灼伤了她的双眼。
‘卑鄙!’郭芙恨得咬牙,不论事真事假,污蔑郭家的奏议白纸黑字清晰地摆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