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时节,时至暮春,霜断还暖,万物得雨而生,戴胜已在桑树枝头鸣叫。正是秧苗新插,农物新种的好时节。往年府衙此时最是清闲,然而今年,府衙却因为百姓大规模染病格外的忙碌,定安府府衙下专司药材丹药的丹药府更是忙的不可开交。林易萧——作为府衙丹药府的总御药师,正在治疗被收治的百姓。
“这次患病的人数怎么这么多?”熊小浠正蹲在一名患病的百姓身旁用法术给其缓解痛苦,只见她将手掌放在那名患者腹部上方两寸左右的地方,掌心泛着银白色的微光,“这一个个的上吐下泻,到底吃了什么鬼东西?”“现在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按目前情况来看这些患者症状倒也不是很重。”林易萧坐在案前,执毛笔写着药方,手一刻也未曾停下来,“小赵,把这药方给掌药司。”林易萧把刚写好的药方递给身旁的药童小赵。“林药师,这都死人啦!还不重!我看呐,这要不是死人了,府衙怕是到现在都不知道。”小赵接过药方看着眼前人满为患的景象叹了口气,“唉~现在金大人已经上报朝廷,也不知道最后这罪会落在谁头上。害,要忙死了。”小赵想到之后的工作强度,忍不住摇了摇头。“我们只要做好我们分内之事。不该管的少管!”林易萧听到小赵抱怨不已的话皱了皱眉。听着林易萧的话,小赵拿着药方讪讪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噗呲~,还不快去!”“啊?”“药方啊!小赵!”“噢!对!”听到熊小浠的提醒,小赵这才缓过神来快速离去。
其实百姓大规模染病早在三月清明之时就出现端倪,先是城南的百姓个个上吐下泻,后是城南附近的商铺因病情关店,但人们只道是吃了性寒的食物,不打紧的毛病,也就没放在心上。直至暮春时节,城南有几十人因此病情去世,这才有人上报定安府。府衙得知此事后,便立即上报朝廷,且下令彻查此事,收治所有患病百姓。经过府衙几天的调查,城北也出现了大量有着相同症状的百姓。至此地步,西都上下人心惶惶,百姓不知如何自处。
“嗝……”猝然间,御药司门口传来一声打嗝声,“妈耶~中午吃多了!”寻声望去,一位着蓝灰色直裰,腰缠黑色大带,约摸着十九岁左右的男子斜靠在御药司的门上,不停的打着哈欠,显得十分没有礼貌,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却又着实大声的很,“林易萧,金荀喊你去府衙大殿呢……赶紧的……好困啊。”说完,这名男子又打了个哈欠,“一定是昨天睡晚了!今天得早点睡觉了。”金荀,府衙金大人的名字,在府衙里,敢直呼其名的,他怕是第一个吧。林易萧听到金荀二字,停下手头的活,向他走去,“请问你是……”“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赶快去府衙大殿。走吧。”说罢,这个男子从靠着的门框上起来,向外走去。林易萧顿了顿,向御药司里的熊小浠说明情况后,快速跟上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男子,这人也真是奇怪,林易萧心下有些疑惑,如此不羁的人和府衙严肃的氛围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况且他在府衙呆了四年,好似从没见过此人,林易萧立即从记忆深处搜寻,希望能想起什么,最后却一无所获,发现他确实不认识这个人。
“这事必须赶紧给我彻查清楚,朝廷给了我一周的期限,七天内必须定案。”林易萧两人还未走进大殿,却已经传出了金大人训人的声音。“看来金荀生气的很,唉!”那名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走上前叩了叩门。“进来!”“走吧!林药师。”大殿里已经聚集了十个人左右,大部分都是林易萧面熟的官吏。“林药师来了,正好,说说情况吧!否则是盲人摸象呀!”说话的就是前些天林易萧在大街上遇见的顾大人。金大人和大殿里的人都望向林易萧,等待着林易萧讲述现在病患的情况。“现在,所有在丹药府的患者,都呈现上吐下泻的病状,并且伴随着发热。但好在都不是特别严重,城南因为有此症状而死去的百姓,原因可能都是因为医治不及时。所以目前没必要担心因病而死。至于患病原因,我们暂时还不太清楚。但是熊小浠发现所有患病的人,身上都有兽或是妖的气息。可能……这又是一起和妖有关的案件。”“行。那等会你和熊小浠一起去城南探查一下,还有,高承……”“等等!金大人,我这还有案子啊。城北那两口子吵架的事还没完呢。我这没时间呢。”原来来御药司的男子叫高承,但这个名字林易萧还是没听过。“事有轻重缓急。先放一放。再者,你这一年来,从来不待在府衙,好不容易来大殿一趟,你……”“金大人,我们做事呢,总是要完成一件之后再去做下一件,无论事大事小,不总能半途而废啊,你说是吧,金大人?”高承很巧妙地把问题抛给了金大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高承是在推脱,他不想去。“好吧。”金大人也懂,既然高承他不去,那她也不会强求,这点原则府衙,人尽皆知:金荀一般是不会强求任何一个人去做他们不想做的事情。高承也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才会拒绝。“但总不能让两个丹药府的人去吧!那……你们谁……”“金大人,我去。”一道声音打破了尴尬,“既然和妖族有关,那理应我去。”一名矮矮的女生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她的声音虽然轻柔,却透露着坚定的语气。“可你刚刚经历了那些事儿,不必如此着急,可以调整下心态。”听到金荀的话,那名女子明显怔了一下,但很快缓过神来。“虽然……爹娘的事……确实对我打击很大。但我已经没事了。毕竟我现在是府衙的一名官吏。”话语一出,大殿里霎时安静了,空气仿佛凝结了,官吏们都面面相觑,没有人说话,只有殿外雨点落下的声音,林易萧不认识这位女子,也不知道这名女子发生什么,他也不想知道,从进入大殿一直到现在,他一直都在注意着高承——高承他时而两手放在背后,一只脚点着地;时而一手叉腰,重心朝后,像圆规一样站着,仿佛就是一旁看戏的;当那名女子主动请缨时,表情更是玩味的笑了一下。“好。那就这样。”仅仅一弹指不到的时间,却好似过了好几个时辰,最终金大人还是同意了,走前,金大人还是嘱咐了一下高承,“尽快办好那莫须有的两口子。你毕竟是副史,该做的还是得做。还有曲恬葳,来一下。”
“林药师。”金大人走后,林易萧正准备回御药司,却被人叫住了,林易萧转过身来,原来是刚刚主动请缨的那个女子,林易萧这才仔细端详了她一会,那名女子长得十分可爱,笑起来眼睛变成了月牙状。“林药师,我是白小狐。我们等会儿什么时候去城南啊。”“小狐?”“啊?啊……我,我的母亲是妖,是一只狐狸,所以……我……对不起……”白小狐慢慢地低下了头,眼神躲闪,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易萧看着她尴尬的神情,解释道,他知道她这种身份对与这种事可能有些敏感,但他只是条件反射地重复了她的名字,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况且人与妖通婚,几百年间也算是慢慢地被人接受了,他同样也不抵制,并且在他看来,妖也有好坏,“我现在打算先回御药司,之后就准备去城南。”“那我在府衙大门等你。”白小狐冲着林易萧莞尔一笑,便走出了大殿。
“兄弟!”这时,林萧身后又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叫声,这个声音,这个语气,这个音调,林易萧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谁。“高副使,何事?”“没事,只是关心一下属下,毕竟是总御药师嘛。一路……当心…………哈哈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高承在说完后便爽朗地笑了起来,接着自言自语道,“真是,说那么多干嘛。走好不送。”然后便扬长而去……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说着奇怪的话,林易萧摇了摇头心里默默地想着。
林易萧回到御药司,稍作准备后,就带着熊小浠出了府衙大门。白小狐果然等在了府衙外。于是乎,三人便一同前往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