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成大事,不能顾及太多。本王看得出连子庚喜欢心儿,有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生在帝王家,终身大事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心儿一定能理解本王的。”
乔景田伸手按下一廖姓女子的肩膀,苦叹一声,站起身子,仰望夜空中的镰月,“当年本王为了夺取王位继承权,图谋刺杀皇太子的计划被父皇知晓,他震怒之下,将本王一干属下逮捕坑杀。本王也被贬到这荒凉的雪域,永世不得踏进京城半步。”
“五年前,本王心灰意冷,一人独自进入林海雪原狩猎遇险,幸得猎户连雄所救。本王在那猎户连雄家住了半年,在这半年的相处中,我偶然得知了连雄的一个隐秘。连雄的先祖竟是百年前那个用兵如神,百战百胜的连赢之嫡孙。连赢去世之时遗留下一部《兵马布阵图》,这东西是他当年追随先祖南征北战之时的呖血之作。”
“连赢曾经是我乔室先祖起兵时的大谋士,因为有用兵如神的连赢辅佐,先祖才夺得天下。飞鸟尽,良弓藏,连赢因不满先祖建国后的一些所作所为,在心腹和同僚好友的协助下,携带家小逃离京城,归隐山林,不再问世事。”
“父皇登基之后,前半段还收好的,但后半段老糊涂,残暴不仁,胡乱征收赋税,激起民变,各郡纷纷起义,抗拒朝廷。南部地区为甚,民风彪悍,骁勇善战,揭竿而起后,横扫南部守军,建立了南朝,和我朝形成南北对立的局面。父皇多次亲率十万大军征讨,均是无功而返。皇太子更为无能,随后几次率领三十万大军征讨,均是铩羽而归。”
“而今,父皇年迈,江山社稷垂危,本王终于迎来一个可以翻身的机会。本王要让连子庚成为本王的乘龙快婿,连家祖传的《兵马布阵图》到时自然唾手可得,本王带着兵马布阵图回京城,向父王请缨,立下军令状,以人头性命担保,率十万精兵征讨南朝余孽,一统我乔室天下。只要本王功成名就,手握重兵,那么当年谁给本王的耻辱,就能以十倍乃是百倍奉还给他!”
乔景田轻描淡写的说着自己经历,以及正在谋划的事,田霍和廖姓女子只是默默的在听,神色平静,没有出现任何波动。这样的属下很可怕,因为做大事的人是不会随意把内心的想法表现在出来。
“主上,连雄有连赢传下来的《兵马布阵图》你是偶然听说的,还是亲眼看到的?”田霍摸摸自己下巴的胡渣,双眼闪烁着精光,他自然听说过连赢的传奇,对于这么一个军事天才的传奇故事,他当年刚入军营就耳闻目染,且敬为神人。
乔景田肯定的说,“自然是亲眼所见,那《兵马布阵图》就供奉在连家祖先牌位之下。连赢聪明之极,为了防止被人偷取,为祸天下,兵马布阵图上全都由奇怪符号字样组成。本王曾经把看到的几个字样记下,然后暗地里派心腹之人带出雪域外去询问一些饱学之士,却没有人认得这些字。由此本王可以断定,这些字其实是一种暗码符号,只有连家的嫡系子孙才能被授予解码的方法,把这些暗码翻译成文字。”
“果然是不愧是连赢,凡事都做得滴水不漏。”廖姓女子沙哑的说。
“主上何不从连雄身上直接下手,许诺给他功名利禄,或许来的简单一些,何须赔上一个如花似玉的郡主,花费如此多的心思?”田霍说。
“赵雄,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别看他从小居于深山,没读过几年书,但内心的缜密十分了得,并且深受其父辈们的影响,不肖于和我皇室为伍。他是不会答应帮本王的,他现在还不知道本王的真实身份,若是知道本王的真实身份,或许连朋友的都做不成了。”乔景田不是没想过最直接的方法,但对非常之人只能用非常手段,否则偷鸡不成,后果很严重。
“偷来无用,看来只有主上之计最为保险,只是如此,小郡主的付出也太大了,她未必可同意。”廖姓女子沙哑的说话,话里透彻着无奈,毕竟她是看着小郡主长大的,受命于乔景田,教她武艺,相处久了,自然有感情。
“本王已无路可退,当年出来之时,皇太子只答应本王抱着襁褓中的心儿离开,王妃和两个儿子不能离开京城,明摆着是作为人质。本王若是再消沉下去,再过三年五载,父皇驾崩,皇太子必定会来杀本王。他与本王乃一母所生,他的品行本王最清楚,他一定连本王的妻儿一并坑杀了。”
乔景田说话间,拳头紧握,一拳打在亭子的石柱上,鲜血直流。“这些年来,本王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每一闭眼,就看到当年那些追随本王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和妻儿被御林军坑杀的情景,本王记忆犹新,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田霍和廖姓女子瞧着乔景田痛苦不堪的样子,全都站起身,单膝跪下,“主上,属下定当全力以赴,辅助主上回归京,雪耻!”
乔家大院花园池边,有一个独立的两层阁楼,阁楼内外装璜十分亮丽,阁楼的檐下挂着级排红灯笼,把池塘边照得红艳一片。院里的人都知道,这是乔家小姐的闺房。
阁楼上,一个布满花瓶,插满红梅的屋子里。一身宫装的乔兰心身裹着雪狐毛皮站在雪白的象牙床边,一个丫头抬着一个大铜镜对着裹着雪狐毛皮的乔兰心来回照看一圈。
“小姐披上这雪狐毛皮真好看!”丫头一片奉承。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雪白的毛皮,那天云山的猎户小子还真有点本事。那时我还小瞧他了,回头我叫爹对给他一点赏钱,就当是赔罪了!”乔兰心没有睡觉的兴致,看着铜镜中的一身雪白,心情愉悦,时不时就翩翩起舞。
“小姐,我的手都发麻了。”丫头抬铜镜少说也有半个时辰,实在是支持不下去了。
“好了,把铜镜给我,我自己来得了。”
乔兰心接过铜镜,双手一抱,躺在香喷喷的月牙床上。窗外人影一闪,屋内忽然多出一人,此人竟是一身身披黑色斗篷的廖姓女子。此人身法之快,可为鬼神,但对于屋内的人,却没有一点恶意,反而放下盖住头的斗篷罩,露出一张略显老成的俏妇容颜,精致的鼻子,姣好的脸廓,依旧残留着少女时期罕有一丝骄傲。
“师父!”乔兰心放下铜镜,从月牙床上跳下来,原本天真无暇的眼神忽然一沉,变得锋利无比,般若两人。
“叫丫头出去!”廖姓女子沙哑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乔兰心把丫头退下,将廖姓女子请到床边坐下,随后将雪狐毛皮丛身上脱下,轻轻的卷起,叠放到床头。
“师父,你一离开就是半年,心儿好想你啊!”乔兰心坐到廖姓女子的身旁,将头靠在廖姓女子的怀里,她一直把廖姓女子当母亲看待,从小到大,她都如此。
“师父看得出,你很喜欢这雪狐毛皮。”廖姓女子抚摸着乔兰心的秀发,沙哑的说话。
“师父深夜归来,有什麽事?”乔心兰问。
“那个送你雪狐毛皮的少年,我远远看了一眼,人长得还不错。”
“师父你想到哪里去了,一个山野猎户,心儿哪有什麽想法,你多虑了。”
“看来,我料想没有错,可是你爹他……”廖姓女子说到这,停顿下来,难以启齿。
“我爹他有什麽事?”
“你爹要你嫁给那个少年。”廖姓女子终于还是说出口了,因为这事关重大,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乔兰心在廖姓女子的怀里抬起头,掩嘴一笑,“嘻嘻,师父你说笑吧,一个山野猎户,从然有些本事,但我的身份你不是不知晓,我可是郡主,他一个猎户!不,哪怕他是城中富户的儿子,也不配。我爹曾经说过,我终有一天要回到京城,嫁给贵族,我的夫婿,一定要是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大英雄!”
廖姓女子苦叹一声,沙哑的说,“这是你爹的意思,我无法改变。”
“不,不可能是我爹的意思,我要去问他,我要问清楚!”
乔兰心推开廖姓女子的怀抱,愤怒冲出门去。但眼前的一幕,把她惊呆在当场。乔景田冒着风雪,跪在楼阁门前的雪地上,对着乔兰心,面露痛苦,眼含泪花。
“爹,你为何如此?你起来!”乔兰心回过神来,连忙跪扑上前去,扶助乔景田,拉他起来。
“你不答应,爹就不能起来。”乔景田隐忍着悲伤,淡漠的说话。
“为何?为何要女儿嫁给在国家士农工商四级内都排不上号的猎户,你小时候不是说要让心儿嫁给国家之士吗?难道就仅仅是因为他爹救过你的命,你就要女儿的终身幸福来还吗?”
乔兰心委屈的哭了,哭得很凄凉。
廖姓女子呆站在一旁,但最终也跪了下来。
随后赶来的田霍,也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