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雨薇分开没多久,学校正好放周末假,雨薇也正好轮上休息,我没有回家,坐上颠簸的公共汽车,第一次去县城看雨薇了。
在颠簸拥挤的公共汽车上,我被隔壁班的女同学发现了,她知道我是进城去看雨薇,于是故意的调侃着我:“必然,你确定没有坐错车吧?”
我不知道她是在调侃我,于是爽朗地回应着她:“我不回家,去县城!”
女同学打趣地看着我,她的神态十分调皮:“必然,我知道你进城干啥。”
“你知道个屁!”
“信不信我去教务处检举揭发你?”
“你举报揭发我什么?”
“我举报你校外恋情!”
“你想死不好意思说!”说完扬起拳头假装要揍她。
女同学见我扬起拳头,一边赶紧闪躲,一边还喋喋不休地威胁着我:“回学校我就去举报你!”
女同学的调侃,我美滋滋的。
去到雨薇的工厂,天已经快要黑了。
雨薇的宿舍是一栋三楼一底的筒子楼,雨薇住在一楼;楼道里除了要死不活的路灯再也没有了其它的光源。
走进楼道便看见一名女工正在用干毛巾弹着刚洗过的头发,我怯怯地向她打着招呼,她叫厉平。
“你好!我想找一下雨薇。”
厉平听见了我的声音,停止了弹发,抬起头来,热情地问着我:“你是必然吧?”
“我是,你咋晓得的?”
“我叫厉平,雨薇早上跟我借饭盒,说你今天要来,她马上就要下班了!”
说话间,雨薇就回来了,她把我领进了她的寝室。
雨薇的寝室摆放着四张单人床,雨薇的床位靠窗。窗边有一张书桌,桌上的透明玻璃瓶里装着大半瓶用油炒过的干咸菜。我坐在木凳上狼吞虎咽地吃着,雨薇不时地用她戴着手套的手,将自己饭盒里的回锅肉夹进了我的嘴里。
在那个工资收入不高、物质匮乏的年代,雨薇将那份实实在在的粉蒸肉故意给了我,而将那一份菜多肉少的回锅肉留给了自己,她的好,我全然不知。
玻璃瓶里用油炒过的干咸菜十分香脆,吃着它,我不住地夸赞:“这咸菜好香!”
雨薇听见我说咸菜好吃,霎时有些不悦起来:“每次回家,我都要从家里带一些来。”
雨薇说完话,脸色顿时阴沉。我看见雨薇脸色阴沉,霎时担心询问:“雨薇,你怎么了?”
雨薇故意掩饰,装着满脸的高兴:“快吃饭,吃了饭我们进城看电影!哦,对了!我买了两套书,一套给你,一套我自己留着,走的时候再给你。”
“什么书?”
“唐诗宋词。”
“你的工资不高......”
雨薇打断了我说的话:“有点怀念有书可读的日子,下了班,没事可做,就想看看书。”
我知道雨薇的忧伤,于是安慰着她:“雨薇,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这么早参加工作,能自食其力了。”
“不要羡慕我,我应该羡慕你才对!”
“雨薇,你是不是还想读书?”
雨薇默默地点点头后霎时流泪,她将含着泪水的双眼故意避开了我,她的神情变得有些倔强:“如果家里让我继续复读下去,我相信我一定能考上师范校!”
见雨薇忧伤,我的心情霎时也沉重了起来:“你要是还想读书,我可以把我学过的课本和学习资料都寄给你,不懂的,我来看你的时候,可以教你,以后,你也可以考大学!”
雨薇含泪问着我,带着满怀的期待:“我真的也可以考大学?”
为了让雨薇快乐起来,我肯定地回应着雨薇:“是的,国家现在已经有了成人高教自考,只要你觉得自己考得上,随时都是可以报考。”
“必然,我真的还想读书!”
“你亲一个我,我就答应帮你考上大学!”
我说完话,雨薇闭上了双眼,我在她的额头上“嘣”地亲了一下。
我亲了一下雨薇,然后耍着懒:“不算,是我亲的你!”
雨薇娇滴滴地一声:“讨厌!”
从雨薇知道自己还有机会考学的那一刻开始,她仿佛看到了人生的希望,变得开心起来。在进城去看电影的路上,雨薇主动挽上了我的胳膊,在我看来,她真正的把握当成男朋友了。那时那刻,我仿佛成为了她的依靠,雨薇散发出来的天性妩媚与柔情,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恋爱的美妙。
去电影院,必须经过县城大街的一个三岔路口。
岔路口上空的路灯将街面照射得如同白昼,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一辆辆人力三轮车在我和雨薇的身前身后“叮当”而行,我保护着雨薇,走走停停,左顾右看。
走过岔路口便是一条县城的主街,街道没有想象的那么宽大,来来去去的小汽车和人力三轮车占据了大部分街道,使得相向行走的行人不得不相互的避让,我挽着雨薇的胳膊,保护着她一路左躲右闪,我生怕雨薇受到意外的伤害。那时那刻,我享受着雨薇赐与我的幸福时光。那时那刻,她让我找到了怦然心动的感觉,恋爱的美好滋味。
我保护着雨薇行走在街边,一个喊叫声从我们的身边传来:“必然、雨薇!”
驻足循声而去,那是我们曾经的女班主任老师:“你们俩怎么在一起呀?”
老师的问话霎时让我慌了手脚,我赶紧松开了雨薇的胳膊。
雨薇见我迟疑语塞,她不慌不忙、落落大方地替我抢过话来:“必然周末放假进城,赶巧碰上了!”
雨薇随机应变的能力着实让我佩服。
班主任老师身边的人流在涌动着她,她坚挺地站在人流里问着我:“必然,现在念高几呀?”
“高二!”
因为人流拥挤,也可能是班主任忙于其它事情而想要离开,于是,她边走边对我说着:“必然,好好学习,争取高中毕业考上好大学,我已经调到昌门小学当小学教员了,有空欢迎来玩!”
目送完远去的老师,收回视线,雨薇咯咯地笑着,她有点幸灾乐祸。
“你笑啥?”
“你不是自认为口才了得吗?刚才怎么哑巴了?”
我一本正经地回答着雨薇:“以前老师问我是否在和你谈恋爱,我没有承认,今天被老师逮着了,顿时才慌了手脚!”
雨薇噗嗤一笑,幸福地调侃着我:“做贼心虚,生怕老师把你当成了坏孩子,我的猜测对否?”
我郑重其事地回应着审问我的雨薇“对!”
“傻瓜,她问我们的时候我们的确也没有谈恋爱呀!赶紧带我去看电影。谈我们的恋爱,让老师捉摸去吧!”
看完电影院送雨薇回工厂的路上,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街边电线杆上的路灯泛着白光,灯下是我和雨薇漫步的身影。
我边走边吊儿郎当地问着雨薇:“雨薇,我问你个事。”
“请讲!”
我跨步上前拦住了雨薇的去路,笑嘻嘻地对她说着:“雨薇,取下你的手套,让我......牵牵你的手?我想......牵牵你的小手。”
雨薇听见我要牵她的手,脸色陡变,一反常态地埋头走去。
见雨薇生了气,我一路紧追慢赶地向她道着歉:“雨薇,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以后......以后我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了!”
我说完话,雨薇霎时站住了脚:“必然,你想牵我的手,这并不是什么非分之想,只是......只是我不敢让你看我的手。”
“雨薇,你的手怎么了?”
“我怕你看了我的手再也不理我了!”
“雨薇,不会的,你的手怎么啦?”
我不知道雨薇什么时候眼泪汪汪了起来,她噙着满眼的泪水告诉着我:“必然,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戴着手套吗?因为我是缫丝工,每一次上班,我的手都会在碱水里泡上八个小时,参加工作不到一个月时间,我的双手就被碱水泡坏了,我现在的一双手,就形如苍老的树皮。”
雨薇将她的手形容得如此的糟糕,我霎时心疼起她来:“让我看看你的手好吗?”
雨薇没有拒绝我的请求,我刚要拿住雨薇的手,雨薇一下抱住了我:“必然,我不想你看我的手,因为我喜欢你,我害怕你看了之后就不再喜欢我了。”
“雨薇,你不是一直还想读书吗?要不辞了工作回家继续读书吧!你的理想不就是一直想考上师范校以后当老师吗?”
雨薇哭诉着,她的话语充满着无限的忧伤和无奈:“家里还有三个妹妹需要上学,我们需要这份工作。”
听了雨薇的话,我霎时自责起来,因为我没有能力去替心爱的雨薇分担,于是无限的责怪着自己:“都怪我无能,都怪我无能!”
雨薇松开我的拥抱,眼泪花花地看着我:“这不怪你,这也跟你没关系。”
“有关系,如果我现在有一份工作,我就能不让你去吃这份苦!”
“加油吧必然!我等你考上大学参加工作来拯救我!”
我信誓旦旦地告诉雨薇:“我一定会考上大学的!我将来一定会考上大学的!等我大学毕业,我就让你辞了这份工作!”
雨薇一边说着“必然,你真好!”一边轻轻的抱上了我。
“必然,你要是以后真的考上了大学,真的还会喜欢我吗?”
我轻轻地松开雨薇,疼惜地将雨薇的双手轻轻地拥在自己的手里,深情地看着雨薇:“雨薇,今生今世,我非你不娶,你也答应非我不嫁好吗?”
雨薇泪流满面地点头:“必然,我答应你,除了你,我谁也不嫁!”
将雨薇送回了宿舍已是深夜,我在离雨薇工厂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下。第二天一大早,我去到了县城最好的百货商店给雨薇买了两瓶瓶装雪花膏,真心希望这两瓶雪花膏能滋润到雨薇的手,温暖到雨薇的心。
都说离别是重逢的开始,而我却认为重逢才是离别的开始。
雨薇下了班把我送到了车站,我把两瓶雪花膏交给了她,她把一套《唐诗宋词》交给了我。相对两无言,我们都在默默地承受着分离时刻的煎熬。
公共汽车在缓缓的驶离,我的头和手已经伸出了车窗之外,雨薇一手拿着雪花膏,一手挥舞着向我告别。
“雪花膏,替我保护好你的手!”
孤单的雨薇生怕我听不见,于是扯起嗓门大声回应着我:“知道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回到学校,一想起雨薇工作的辛苦,我在学习上更加努力了。每当夜深人静合上书本准备休息时,我会默默地问着远方的雨薇:“雨薇,你睡了吗?此时,我有点想你了。”
那一年期末考试前的一次总体测试,我由原来的年级前八上升到年级第三,损友们戏说我下一次要考第一了,而曾经暗恋过我的海青,成绩已是一落千丈,班级排名二十三位。
其实考不考第一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考上好的大学那才是我想要的结果。因为,只有考上好的大学,我才能让雨薇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