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段落十六
上天界,诗意天城皇廷,英肃殿御书房,一点烛光微弱,案上堆高的无数奏折掩饰了真实,轩辕君辰静坐御案之后,一封御诏紧握手中,心绪忐忑不安。
“唉,荆虹重伤,希望皇兄此行顺利……”
边境驻军大营,一人风尘仆仆,黑色斗篷披覆全身,遮掩容颜,立身入营之处,亮出一枚御赐的赤金令牌,上书“御”之一字,守门卫兵一见,立即诚惶诚恐地躬身行礼。
“参见御天上将……”
卫兵话音未落,来者急忙阻止,抬手示意不必多言,刻意低沉声音。
“本王乃是奉秘旨而来,不宜惊扰,告知骠骑将军子奚一人即可,让他前来引路。”
“是……”
卫兵一路疾跑而去,不一会儿,子奚匆匆赶来,破损的战甲尚未换下,犹见血迹斑斑,照眼一惊,顿时吓了一跳。
“啊……拜见……”
“嘘……别出声……”
来者竖指轻嘘一声,目光微微一斜,子奚当即心领神会,不露声色,急忙将来者引入大营。
“钦使……有请……”
“有劳……带路……”
来者步履稍有沉缓,走过驻营哨岗之时,夜风轻掠,拂起斗篷一角,透过敞开的隙缝,依稀看见一截金丝绣纹的衣袖,绣纹形似祥龙连云,镶边沾染了几点不起眼的鲜红。
“嗯……明王情况如何……”
“回禀帝君,明王伤势沉重,目前仍是昏迷不醒,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虽然并无危及性命,但是不容乐观。”
“这里交给朕就行了,子奚将军,请你将所有护卫调离退守,若无军令,不得前来打扰。”
“是……末将尊令……”
钦使不再掩饰身份,挥手摒退子奚与所有护卫,独自一人进入帅账,灯火昏暗,榻上昏迷的明王羿玮,刚毅俊颜苍白憔悴,恍惚之间似有随时逝去的感觉。
“荆虹……醒一醒……”
声音微颤地一声轻唤,钦使缓步上前,坐在榻沿,放下斗篷的帽檐,露出真颜,赫然正是四个时辰之前还在帝都早朝的四魌帝昊,轩辕君铭。
“荆虹……吾来了……”
轩辕君铭一时情绪难以自持,执起羿玮无力冰凉的手,贴在脸侧,轻轻合上眼含晶莹的双眸。
“荆虹……你的君铭来了……”
时间紧迫,片刻温情已是奢求,君铭放开双手,随即运功气走,龙气逆行,一颗金光闪闪的龙珠从君铭的胸口缓缓逼出。
“喝……呀……”
沉喝一声,君铭一掌击出,将龙珠打入羿玮体内,随即龙气贯入,龙珠灵力释放,渐渐修复羿玮折损的功体。
“呃……唔……”
轻吟溢出,羿玮恢复一丝意识,君铭看准时机,撤掌收回龙珠,同时龙气回归,劲力一时逆冲,君铭轻咳吐血。
“咳……咳咳……”
“呃啊……君铭……”
意识迷茫,羿玮眼皮一颤,缓缓睁开双眼,君铭急忙擦拭咳出的鲜红血迹,平缓气息,故作若无其事,坐在榻前,俯身按住羿玮的双肩。
“荆虹……怎么样……”
羿玮撑开双眼,视线渐渐清晰,一双疲惫的清眸撞入眼前,惊见轩辕君铭担忧的神情,立即挣扎着起身。
“君铭……你怎么会来……”
小心翼翼地将羿玮扶起,让他半躺半靠,君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舍得移开。
“别动……你伤势沉重……”
深深吸了一口气,羿玮定了定心神,眼神晃过君铭一身风尘,最后落在染血的衣袖边角,感觉气息顺畅,命珠晶玉开始自行疗伤,再看君铭的额角沁满了来不及拭去的汗珠,当即明白了八九分,心绪惊触动容。
“君铭,你动用龙珠救吾,大损龙气,如此伤身,让吾如何过意得去。”
羿玮抬起手,用衣袖轻拭君铭的额角,君铭急忙握住他的手放下,轻语含情。
“无妨,不碍事,休息几日就好,为了你,君铭做什么都值得,抱歉,那日在天源幽境,吾那样对你,情难自控,吾不想这样。”
身形突然一怔,羿玮随即放松下来,淡淡地笑了一下。
“吾明白,这并非你之本意,何况吾也有错,你只是一时激怒,伤痕早已消退,无需再介怀。”
“话虽如此,身上的伤痕已经褪去,可是心中的伤痕,却是深刻入骨。”
“是,身伤,心痛,但是荆虹不会后悔,君铭也不会后悔,更不会自责。”
“是,身痛,心伤,轩辕君铭绝不后悔,君铭要江山,更要荆虹。”
默然对望,羿玮慢慢扬起一抹令人心动的淡笑,君铭着迷一般慢慢贴近,正想覆上双唇。
“哐——”
一阵打更金鸣传来,君铭立即回神,扶着羿玮躺下。
“子时初刻,吾必须走了,荆虹,好好保重。”
君铭转身起步,羿玮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轻声关切了一句。
“君铭……路上小心……”
来时四个时辰,去时四个时辰,千里而来,星夜急回,八个时辰的奔波劳累,只为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相会,寥寥数语的倾诉,看似无心却铭心,看似无情却深情,帝王无情之情,世人皆知承之以命的沉重,却不知付之更是重于性命。
“帝昊……当以江山为首重……”
“君铭心中……是你荆虹最重……”
犹记昔日互诉衷心,羿玮凝望君铭转身的背影,看着他毅然掀开帐帘离去,仰躺榻上,缓缓合上双眼,一滴晶泪顺着眼角滑落发间,悄无声息。
“君铭深情,荆虹此生沥血不足报矣,唯有舍命陪君,共守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