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嘉因为通过自己的努力一个月可以回盛家小住七八日,这天她回盛家,正好遇到华兰也回娘家。
懿嘉是公主身份,所以坐在正堂上;不是她不帮明白,她知道华兰这次回娘家是因为身体原因,所以……
明兰正在趴在梢间的炕上,替老太太抄一份字大些的经书,盛老太太坐在外头正堂上的罗汉床上,下首的王氏和华兰母女一个劲儿的伸脖子往外瞧,说话也牛头不对马嘴,原本悠闲的老太太看不下去了,便道:
盛长枫安生些罢了。贺家住在回春胡同,便是天不亮出门也没这么快;这会儿知道心急了,早怎么瞒的滴水不漏?
华兰不好意思讪笑:
林噙霜祖母,孙女,孙女……不是不想麻烦您呢?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骂道:
盛长枫早些知道厉害,便不会拖了这许多年了!
一旁的懿嘉看了一眼华兰,然后大声道:
赵懿嘉没想到华兰姐姐年纪轻轻的就讳疾忌医,人都会要生病,生病了医治即可;要是不及时医治,老了可是要后悔一辈子。
林噙霜七妹妹说的对,是姐姐不好,让祖母和妹妹担心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华兰赶紧认错,因为懿嘉提前嘱咐可以不用那么拘礼,所以华兰还是如以前一样,叫懿嘉为妹妹。
懿嘉听了,有些微怒,道:
赵懿嘉大姐姐,你还想有下次吗?一次就够让人担心的,还想有下次。
华兰看着懿嘉生气了,赶紧说道:
林噙霜好了,好了,没有下次了,我以后一定不讳疾忌医。
四个人语焉不详,不过里头的明兰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正说着话,外头丫鬟传道:
萧平宴(丫鬟)客人来了。
老太太忙道:
盛长枫快把里头的明丫儿叫出来。
一边忙不迭的请人进来。
一阵人声走动,明兰掀了帘子出去,便看见许久未见的贺老夫人,旁边还立了一个修长的身段的少年郎,盛老太太罕见亲热道:
盛长枫可算把你盼来了,快请坐。
萧平宴(贺老夫人)老身给公主请安!
盛长松草民贺弘文见过公主殿下。
懿嘉笑嘻嘻的扶起贺老夫人,然后说道:
赵懿嘉起来吧,不必拘礼,还如往昔一般便是了;如今我虽然是公主,可现在我身在盛家,所以还是盛家姑娘。
虽然懿嘉开口了,可毕竟人家是公主,不可再过了,盛老太太看着贺老夫人与贺弘文的样子,笑道:
盛长枫听她的罢了,她最不喜欢拘礼了。
贺老夫人还是老样子,红润圆胖的脸蛋,花白的头发整齐的挽了个攥儿,用一根白玉吉祥四钱的扁方簪住,双方一阵寒暄过后,便叫晚辈见礼,华兰和明兰先给贺老夫人磕头,然后贺弘文给盛老太太和王氏行礼。
王氏拉着贺弘文左看右看,啧啧称赞:
香小娘果然是个一表人才的哥儿,怪道老太太打回京城便赞不绝口呢。
说着又温和的问了贺弘文年岁,读了什么书,喜欢吃什么,老太太忍不住打断,笑道:
盛长枫好了!快让孩子坐下,你这是问人呢,还是逼债呢!
屋内众人都笑了,华兰上前拉住王氏,回头笑道:
林噙霜贺老太太可莫怪,我娘这是喜欢的。
贺老夫人摇摇头,转眼瞧见明兰,便笑了:
萧平宴(贺老夫人)过了个年,明丫儿可是长高了。
老太太笑道:
盛长枫这孩子只长个儿不长心眼,就知道淘气。
华兰面色发亮,嗔笑道:
林噙霜祖母瞧您,便是要谦逊些,也不能这么埋汰六妹妹呀,我这妹子可孝顺懂事了。
王氏也凑趣道:
香小娘这倒是实话,我这几个女儿里头,也就数六丫头最最可心了。
赵懿嘉你们咋都夸赞六姐姐,就不见人夸赞我两句。
懿嘉嘟着嘴小,满脸不高兴的看着盛老太太和华兰;这可爱的样子逗得大家大笑。
盛长枫你呀……
盛老太太扶额,不知该怎么说。有懿嘉在,寿安堂总是笑意连连。
这么大力度的夸奖,明兰有些傻眼,心里泛起一阵诡异,她看看对面端坐的贺弘文,只见他脸色绯红,眼神躲躲闪闪的,自己看过去,他便小兔子般挪开眼神。
这么大力度的夸奖,明兰有些傻眼,心里泛起一阵诡异,她看看对面端坐的贺弘文,只见他脸色绯红,眼神躲躲闪闪的,自己看过去,他便小兔子般挪开眼神。
大伙儿又说了会子话,盛老太太指着华兰,笑道:
盛长枫我这大孙女带了几匹上用的厚绒料子,我瞧着好,正想给你送些去,不如你进屋来瞧瞧,喜欢哪个?
贺老夫人布满皱纹的眼睛笑成了一朵花,泛着几分淘气,装模作样道:
萧平宴(贺老夫人)既是你大孙女送来的,不如叫她陪我瞧吧。
盛长枫一起去,一起去。
盛老太太满面笑容,华兰似有脸红,但是也飞快的站了起来,随着两位老太太往里屋走去了,一旁跟来的贺府丫鬟抱着个胖胖的箱子也跟进去了。
这几句话说的宛如暗号一般,明兰心里暗道:至于嘛,不就是不孕不育专家门诊嘛!
这一看就出不来了,留下心不在焉的王氏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贺弘文说话,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王氏已经第三遍问贺弘文‘令堂可好’后,她实在忍不住了,不自然的笑道:
香小娘我也去里头瞧瞧。
然后只剩下明兰,懿嘉和贺弘文了,他们俩对面坐着,一个捧着茶碗仔细端详上头花纹,一个两眼朝地,仿佛地摊上长出了一朵海棠花;他们本是认识的,前几回见也是说笑无忌的,可这次明兰明显感觉出气氛异样,所以她坚决不先开口。
室内一片寂静,只听见当中的七层莲花台黄铜暖炉中的炭火发出哔啵之声,还是贺弘文先忍不住了,轻轻咳嗽了两声,道:
盛长松这料子怎么还没看完?
明兰也似模似样的回答:
盛老太太定是那料子太多了。
盛长松再多的料子,也该看完了。
贺弘文有些不安。
盛老太太定是那料子太好了。
明兰很淡定。
懿嘉正在喝茶,听到两人的对话,说道:
赵懿嘉六姐姐,弘文哥哥,你们两个是不是无聊啊?聊天内容竟然如此的苍白。
静默一会儿,两人互相对看了一眼,扑哧一声都笑了出来,贺弘文一双俊郎的眼睛蔓出春日湖畔般的明媚,看的人暖融融的,他重重叹气道:
盛长松做大夫不容易呀。
盛老太太何必呢?大大方方瞧了不成吗?
明兰也呼出一口气。
贺弘文嘴角含笑:
盛长松自来就有讳疾忌医的,何况于女子,‘恶疾’二字最是伤人,你大姐姐也是无奈。
明兰静静看着他,道:
盛老太太你也觉得女子不易。
懿嘉最讨厌的就是男尊女卑的世界,不管对错,女子永远都是过错一方。
赵懿嘉女子的确不易,可这世上的男人却不知体谅女子;最讨厌的就是听人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可他们为什么都不换过角度,替我们女子想一想。
虽说这话是大不敬,可在座的三人,也只有懿嘉敢说这话;贺弘文虽然不是女子,家境也不错,可他却能体谅女子的不易。
盛长松是啊,所以说女子着实不易。
贺弘文眉眼温厚,宛如一泓温泉般淳然,认真道:
盛长松若是祖母生而为男儿身,她这一身医术定然天下皆知,可叹她只能在闺中操持家务,老来教教我这个不成器的孙子。
明兰笑了:
盛老太太没有呀,哪能不成器呢,我听说你已开堂坐诊了,不过既然是医馆药铺,我就不祝你生意兴隆,恭喜发财了。
赵懿嘉弘文哥哥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看来贺老夫人功不可没;弘文哥哥可不要辜负了贺老夫人对你的期望。
懿嘉其实挺佩服贺弘文的,一个没了父亲的孩子,能够如此成器,想必一定很努力。
贺弘文心里好笑,瞥了一眼明兰晕红的有些异常的双颊,再看看一旁的懿嘉苍白的脸色,心里计上来,便板起面孔道:
盛长松承蒙公主缪赞,公主既然叫在下哥哥,那在下便要说一句了。
赵懿嘉请说。
懿嘉并不在意。
盛长松公主身子弱,不要喝冷酒,尤其在睡前。
赵懿嘉呃——
懿嘉有些不好意思,她从小身子就弱,有一次发烧差点儿毙命,所以喝不得酒;这段时间,她总是伤感,所以喝了许多酒。
赵懿嘉这你也瞧的出来呀?
贺弘文故作叹息状:
盛长松没法子,谁叫我这么成器呢。明兰妹妹,虽然你身子不错,可也不要多喝酒,喝酒伤身。
明兰捧着袖子轻轻闷声,几乎笑弯了腰。
懿嘉温柔一笑,脸颊两边呈现出两个小梨涡。
弘文对懿嘉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如今看着对面的懿嘉,那温柔一笑,简直令人流连忘返,他承认她对懿嘉动心了。
他心头一热,便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