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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9天青似海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之盛七姑娘

回程途中,明兰一句话都没说,感觉全身如同陷在了泥潭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进退得咎,胸膛里热的火烧火燎,手脚却冷的像冰块,脑袋里一片空白,好像脱了力的疲累,想着想着,明兰怔怔的落下泪来,盛老太太坐在一旁静静瞧着她,目光里流露出一种慈爱的怜悯,伸手轻轻的抚摸女孩的头发。

明兰觉得难以抑制的委屈,哽咽渐渐变成了小声的哭泣,小小的肩头依偎在祖母怀里,轻轻抖动着,把哭声都掩埋到老太太充满檀香熏香的袖子里。

盛长枫明丫儿,祖母晓得你的心意。

老太太搂着明兰,缓缓道,

盛长枫可是婚嫁这档子事,求的就是一个两厢情愿,强拧的瓜不甜呀;过日子的事,不是说道理就能明白的。

珺兰也安慰明兰,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六姐姐,你不必伤心,这世上好男儿那么多,你定会找到一个真心待你的人。

盛老太太听了珺兰的话,点了点头:

盛长枫你七妹妹说的对,你一定会幸福的。

愿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多少闺阁女子梦想过这样的日子,描眉弄脂,夫妻和乐,可是又有几个女子能如愿,都是相敬如宾的多,心心相印的少。自己这孙女素日聪明,却在这事上有了执念,叫贺弘文的许诺给迷了心窍,钻了牛角尖,只望着她能自己想明白。

盛老太太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

又是一夜风急雨骤,明兰侧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直直望悬窗外头绿莹莹的水流,想象着水顺着窗沿慢慢的流向泥土里,渐渐的雨停了,一轮胖胖的月亮倒轻手轻脚的从泼墨一样黑暗的天空里闪了出来,腆着一张大圆脸,隔着氤氲的水汽,慢慢折射出一种奇特的光泽,像水晶碎末一般,明兰睁着眼,一夜无眠。

第二日,明兰起了一个大早,顶着一对红红的眼圈,直直的跪在老太太面前。而珺兰比明兰晚了一会儿,因为最近她忙着做女红,睡得很晚,所以起得也很晚。

盛老太太这些日子来,孙女做了许多糊涂事,叫祖母替孙女操了心不说,还失了脸面,都是孙女的不孝,请祖母责罚。

明兰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素来鲜妍如娇花的面庞却一片苍白,

盛老太太婚姻大事原本就是长辈思量定夺的,以后明兰全由祖母做主,绝不再多言语半句!

听到这里,珺兰也跪下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祖母,孙女我也有错。这些日子我替六姐姐抱不平,也失了面子,还请祖母原谅孙女的过错。

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头上的银灰色锦缎绣云纹镶翠宝的抹额闪着暗彩,她定定的瞧着明兰和珺兰,目光中饱含思绪万千,过了好一会儿,老太太喟然长叹:

盛长枫罢了,你们两个都起来吧。

明兰和珺兰扶着膝盖慢慢爬起来,然叫叫老太太拉到身边,轻轻拍着手背,听祖母细细絮叨:

盛长枫姑娘家大都要这么糊涂一次的,昏头过了,拧过了,闹过了,哭过了,也就清醒了,你们两个是个明白的孩子。明兰,祖母定会找个实诚真心待你的人,珺兰,齐衡也是个不错的,你也要把握住缘分,毕竟好男儿不可多得,莫要有执念,不然便害了自己。

明兰和珺兰含泪点头;正说着话,翠屏忽然跑进来,轻声传报:

萧平宴(翠屏)贺家少爷来了。

祖孙三相对一怔,这么早来做什么?

这次见面,盛老太太完全拿贺弘文当普通的旧交子侄来看待,换好正式的衣裳,叫丫头端茶上果,明兰和珺兰则进了里屋,连面都不露了。

但是祖孙三甫一见贺弘文,屋里屋外两人双双吃了一惊,只见贺弘文的眼睛乌黑两团,左颊上似是指甲划出了一道深深的扣子,从眼下一直蔓延到耳畔,右颊则是一片淤青,嘴唇也破了,一只腕子上缠了厚厚的白纱布。

盛长枫哥儿,这是怎么了?

盛老太太惊呼道。

贺弘文低着头,四下转了一圈视线,发现明兰和珺兰不在,不由得神色一黯,抱拳恭敬的答道:

盛长松都是弘文愚昧无知,拖累了老太太明兰妹子和珺……

盛老太太重重咳嗽了一声,贺弘文心里难过,连忙改口:

盛长松都是弘文无德,拖累了老太太,昨夜弘文去了姨父家里,一概说了清楚,愿意请母亲收表妹为义女,请族人长辈一道见礼,以后便如亲兄妹一般,弘文绝不会乱了礼法!

盛老太太明白了,贺弘文肯定是连夜去曹家摊牌了,结果却被姨父姨母可能还有表兄弟结结实实的收拾了一顿,想到这里,盛老太太心里一乐,义妹?这倒是个好主意!

盛老太太瞧着贺弘文青肿的面孔,终于心里舒服些了,但还有不少疑问:

盛长枫你娘肯吗?

贺弘文抬起猪头一样的脸,艰难的朝老太太笑了笑,扯到嘴角的伤处,忍不住嘶了一口凉气,答非所问的回了一句:

盛长松昨夜,母亲瞧见了我,……颇为……气愤。

这句话答得很玄妙,里屋的明兰和珺兰了然,这家伙对自己的妈施了苦肉计,盛老太太眼神闪了闪,颇有深吸的问了一句:

盛长枫事儿……怕事还没完吧?

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关键的第三招还没使出来呢。

贺弘文低低的把头垂了下去,然后坚决的抬了起来,诚恳道:

盛长松弘文幼时,母亲叫我读书考举,我不愿意,且依着自己的性子学了医。老太太但请相信弘文一遭,弘文并不是那没主见的,由着人拿捏,弘文知晓是非好歹,绝不敢辜负祖母和老太太的一番心意!

这番话说的盛老太太心头一动,再瞧贺弘文目光恳切郑重,还有那一脸触目惊心的伤痕,老太太沉吟片刻,随即微笑道:

盛长枫心意不心意说不上,不过是老人家想的多些;哥儿也是我瞧了这些年的,品性自然信得过,若是能天遂人愿那是最好的,便是月难常圆也是天意,总不好一天天扛下去吧,姻缘天注定,哥儿不必强求。

这话说的很亲切,很友好,也很动人,但其实什么也没答应,珺兰暗赞老太太说话就是有艺术,她的意思是:贺少爷,你的出发点是好的,打算也是美妙的,不过前景未卜,所以就好好去努力吧,什么时候把表妹变成了义妹再来说,不过女孩子青春短暂,这段日子咱们还是要给自己打算的,所以你要抓紧时间呀。

贺弘文如何不明白,他也知道,曹家的事的确是很叫人光火,不是三言两语可以遮掩过去的,若是没有个确切的说法,盛家是不打算结这门亲了,如今连自家祖母也生了气,再不肯管了。贺弘文神色黯淡之余,又说了许多好话,盛老太太一概四两拨千斤的回掉了,一脸的和蔼可亲,绕着圈子说话,可就是不松口,并且一点让明兰和珺兰出来见面的意思都没有。

又说了几句,贺弘文黯然告辞。

待人走后,明兰和珺兰才慢慢从里头出来,神色镇定,老太太敛去笑容,疲惫的靠到罗汉床的迎枕上去,缓缓道:

盛长枫弘哥儿是有心的。

明兰缓步走到老太太身边,捡起一旁的美人锤,替祖母轻轻锤着腿,开口道:

盛老太太是个人,就都是有心的。

珺兰喝了一口茶,然后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就是,而且贺弘文也不是铁石心肠之人,每个人都有软肋。

盛长枫怎么?

老太太看着明兰心如止水般的面容,颇觉得兴味道:

盛长枫明丫儿,这回你不想再争争了?

明兰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无奈的摇摇头,答道:

盛老太太该争的孙女都争了,祖母说的是,婚嫁本该两厢情愿才好,强逼来的总是不好;孙女的婚事还是老太太相看罢了,该怎样就怎样!盛家养我一场,即便不能光宗耀祖,也不该羞辱门楣才是。

盛老太太看着明兰坚定的面孔,有些心疼,柔声道:

盛长枫好孩子,你明白就好;现下你岁数还小,再慢慢瞧罢。咱们对贺家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劝也劝了,说也说了,若是弘哥儿真能成也不错;若是不成……

老太太犹豫了下,随即斩钉截铁道,

盛长枫眼瞧着春闱开试了,京城里有的是青年才俊,咱家又不是那攀龙附凤的,到时祖母与你寻一个品性淳厚的好孩子,也未必不成。

明兰知道老太太如今瞧着李郁好,但这回老太太却是再也不敢露出半点口风了,现在想来真是后悔当初太早让孙女和贺弘文结识。

明兰眼中再无泪水,雪白的皮肤上弯起淡红的嘴角,笑出两个俏皮的梨涡来,甜蜜蜜的好像渗进了心里:

盛老太太嗯!祖母说的是,只要人实在,踏实自在的过一辈子也是极好的。

珺兰也摇了摇头,她觉得明兰说的有道理,又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我的六姐姐不仅长得漂亮,人也老实而且心地善良,一定是找到一个良人。

长大是痛苦的过程,成熟是不得已的选择,如果可以,哪个女孩不愿意一辈子骄傲明媚的做公主,人非草木,那个女子又不希冀幸福的婚姻,没必要矫情的假装淡定和不在乎。

可世事如刀,一刀一刀摧折女孩的无邪天真,磨圆了棱角,销毁了志气,成为一个面目模糊的妇人,珠翠环绕,穿锦着缎,安排妾室的生活起居,照管庶子庶女的婚姻嫁娶,里里外外一大家子的忙乎,最后被高高供奉在家族的体面上,成为千篇一律的符号。

珺兰不想变成这样的贤惠符号,而明兰也不想变成这样的人。每个女孩对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有过梦想,也许,这就是她对贺弘文的执念,该想开些了,田垄,山泉,钓鱼,美食,还有书本,没有男人的天长地久,多存些私房钱,好好的教养孩子,她也能过的很好。

九月下旬。明兰和珺兰行了及笄礼,因为珺兰的原因,盛府人来人往。贺老夫人果然打了一支上好的赤金嵌翠宝的珠簪,亲自替明兰上了髻,有了这样的关系,以后若是有人提及与贺家的来往,也可以没过去了。

华兰送来了两对珠钗,一对是贵重的白玉金凤翘头衔珠钗,一对是镂空雕花水晶钗,墨兰送来了两幅书画,而平宁郡主送来了许多的锦缎南珠,而从未来往的申家也送来的丰厚的贺礼。如兰特别客气,掏出压箱底的金子,特意去翠宝斋打了两幅极足分量的项圈,看的王氏眼睛都绿了。

珺兰趁人不注意,偷偷扯着如兰的袖子,低声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五姐姐不必贿赂我和六姐姐,妹妹和六姐姐必不会说出去的。

如兰白了珺兰一眼,也低声道:

王若弗敬哥哥叫我送的,她说我是姐姐,理当关怀弟弟妹妹;我还匀出感谢料子给栋哥儿,好多做两身新衣裳!

看如兰一脸恭惠贤淑的姐姐模样,珺兰立刻对姓文的刮目相看,张生也能改良?

这时,如兰‘咦’了一声,然后觉得有些奇怪,道:

王若弗申家以前可是从未来过,这次怎么突然就来了?

明兰低声接过话,道:

盛老太太不知道。不会……

珺兰觉得很正常,现在盛家不似以前无人知晓,盛家现在发迹了。

此后的日子风淡云轻,李郁平均每五天上一次盛府‘讨教学问’,每回都要吃掉盛老太太半盘子点心才肯走,一双眼睛几乎练成了透视,那屏风几乎被盯出两个洞来。

说句良心话,李郁除了每次偷看明兰的时间长了些,还真寻不出什么错处,天天窝在长梧哥哥家里苦读,从不随便出去应酬,便是出去了也很规矩,凡是带,重要的是——他头上五个表姐全嫁了人,底下两个表妹还没长牙。

王氏忙着考察那些家世丰厚的年轻学子,海氏又被瞧出有了身孕,天天捧着一罐酸梅害喜,全哥儿已学步了,最喜欢绕着明兰和珺兰笑嘻嘻的玩儿,张着嘴流口水。

贺府陆续传来些消息,短短二十几天里,曹姨妈寻死一次,贺母昏厥了两次,锦绣表妹重病三次,曹姨父和曹表哥们还曾闹上门去,贺老夫人发了怒,不但叫家丁把人都撵出去,还立时断了了曹家的接济银子,再不许曹家人上门。

而申家和齐国公府也传来些消息,申家主动提出与齐国公府解除婚约,也不知申家女出了什么事,而齐国公府平宁郡主也高高兴兴的同意了解除婚约。

到了十月底,曹姨妈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求上贺家,满口道歉,苦苦哀求诉说自家的不是,贺老夫人不好赶尽杀绝,多少给了些银子,却依旧不许曹姨妈见病榻上的贺母。

贺老夫人算是把明兰和珺兰想做而不能做的付诸实行了。

正值金秋送爽之际,顺天府发出通告,言道北伐大军大胜而归,痛击羯奴几支主力,杀敌无数,踏平敌营,还击毙羯人的三位王子和左谷蠡王,俘获战马军资无数,直杀的羯人落荒而逃,一路上追击又击死击伤敌军数万!

据说,沈从兴国舅爷打定主意要给皇帝姐夫面子,特意连夜兼程,赶在先帝的忌辰之前赶到京城,把羯奴主将的人头和众多俘获献上祭奠!

十月二十七,京城城门大开,京营兵士衣甲一新,手持红缨枪和皮鞭铁链,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打开一道宽宽的官道来,皇帝亲率御林军相迎,摆出了十八队仪仗卫士,京城的百姓更是夹道欢迎,京城离北疆本就不远,日夜受着游牧民族的威胁度日,于他们而言,打炮羯奴的将军可比平叛功劳大多了。

到了吉时,远处传来礼炮三响,平羯北伐大军进城,甘老将军领头,沈顾二将一左一右相随,城中鞭炮轰鸣,几丈高的彩旗密密麻麻插满了一路,迎风招展,百姓争相仰望,满城花彩齐舞,军队走到哪里,哪里都是叫好和鼓掌。

当晚,皇帝于御殿赐宴,为一众凯歌将领加封官爵。

其中,甘老将军提为兵部尚书,沈从兴赐爵为威北侯,超一品,世袭罔替,晋位为中军都督佥事,顾廷烨晋位为左军都督佥事,均是正二品,此二人还御赐宅邸一座,其他赏赐无数,其下军官士卒均各有封赏,一时间京城一片欢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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