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锦绣低低的唉声道:
盛长梧(曹锦绣)……盛家姑娘,我见过了,盛六姑娘,又标致又大方,家世也好,盛七姑娘,又漂亮又温柔,身份高贵,两位姑娘老夫人都喜欢,这真是好极了,好极了,表哥的终身大事算是定了,两位盛姑娘温柔灵巧,不管表哥将来娶了谁,日后定能好好照料姨妈和表哥的……娘说要表哥纳了我,我哪里敢奢望,我早就已经不干净,是个残花败柳了,我给表哥做小丫头罢了!给你和盛家姑娘端茶递水,做个使唤丫头就好了,只要能时时见到表哥便心满意足了……
丹橘和蒹葭气的脸色通红,小桃和伊人轻轻的咬着牙齿,恨不得扑上去咬两口。
透过隐隐绰绰的树枝,明兰和珺兰六个看见曹锦绣已把头靠在贺弘文的肩膀上了,小鸟一般瘦弱的身子不断颤抖,好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低低哭泣,贺弘文重重的叹着气,一只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背,不断安慰着,低声说着什么
盛长松……明妹妹和珺妹妹人是极好的……
小桃气的发抖,再也忍耐不住,脚下一个用力,‘咔嚓’一声,草丛里一根树枝被踩断了,贺弘文和曹锦绣齐齐惊呼了一声,转头朝明兰和珺兰这边看过来。
盛长松谁在那里?
贺弘文大声喊道。
丹橘和蒹葭狠狠瞪了小桃一眼,珺兰倒不惊慌,略略整了下衣裳,拉着明兰从容了跨出树丛,盈盈站立在贺曹二人面前,小桃丹橘和蒹葭伊人也低着头出来了。
贺弘文看见明兰和珺兰,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半天才呆呆道:
盛长松明妹妹,珺妹妹,你怎么在这儿?
珺兰朝后头挥了挥手,蒹葭伊人和丹橘小桃退了开去,只留下他们四个在这片树荫,珺兰瞥了一眼贺弘文胸前一片湿湿的泪迹,努力扯出微笑,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本来是有事出门,路过桃林,谁知瞧见了曹家姐姐的马车,便想着进来打个招呼,没想到弘文哥哥也在。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贺弘文立时手足无措起来,讪讪道:
盛长松你们……你们都听见了?
珺兰点了点头,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是,我们的确听见了。
明兰紧接着,说道:
盛老太太没听见多少,一小半罢了。
夏末的日光透着树叶照射下来,映着了珺兰的面庞犹如白玉般精致剔透,半透明的肤色几乎碰一碰就破了,绽放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光彩,清艳之极,一双眼睛异常的漆黑沉默。
贺弘文神智恍惚,他很清楚自己是属意珺兰的,他喜欢她温厚的人品,俏皮的性子,他希望能娶她为妻,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可一侧头间,曹锦绣如同风中凋落的树叶一样微颤,黑黄的,消瘦的,病弱的,枯萎的,印象中那个可人的小表妹竟然变成这副样子,他又于心不忍,一时左右为难。
曹锦绣见贺弘文的脸色,一声悲呼,扑到珺兰脚边,成串的泪水从眼眶里淌出来,嘴唇翕翕,声音悲戚:
盛长梧(曹锦绣)盛七姑娘!你切莫怪表哥,是我不知礼数,知道今日表格要到,便叫人盯着码头,然后才一路尾随过来的;表哥一心念着你,他心里只有你!
珺兰点点头,平静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是吗?这是你表哥与我的事,好像与你一个未嫁的姑娘无关吧!你这样鲁莽行事,平白给旁人惹出麻烦来;现在你先起来,叫人瞧见了,还当我和六姐姐一同欺负你呢。
曹锦绣呆了呆,随即立刻点头,却并不起身,连连赔罪道:
盛长梧(曹锦绣)七姑娘说的是,否是我的不是!我已经是残花败柳了,不如七姑娘知书达理,七姑娘可莫要恼了我!
贺弘文连忙上前去扶曹锦绣起身,谁知曹锦绣去只扯着珺兰的裙摆,犹自哀求:
盛长梧(曹锦绣)盛七姑娘,您瞧瞧我,哪一处都比不上你的,你就可怜可怜我罢了!……这些年来,我过的生不如死,不止一次的想一死了之,只想着能见表哥才活到今日的,求您了,求您了……
曹锦绣的声音卑微之极,透着无尽的悲怆和哀伤,望着贺弘文的目光犹如地狱的鬼魂仰望人间,贺弘文素来心软,也忍不住眼眶一湿,望着珺兰的目光中似有隐隐的祈求,嘴上嗫嚅着:
盛长松……珺妹妹,你瞧,表妹她……
贺弘文说不下去了,因为珺兰一双眸子静静的看着他。
珺兰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如今这架势,似乎不答应曹锦绣,她就是那么狠毒的人;珺兰拉着明兰走开几步,站在一块凉快的树荫下,瞧着犹自伏在地上的曹锦绣,明兰说道:
盛老太太表姑娘,莫要在哭了
珺兰淡淡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表姑娘,我想问你几件事儿?……听弘文哥哥说,你尚有两个庶出的姐姐和一个庶出的妹妹,她们如今可好?
曹锦绣呆呆的抬头,实在不知道珺兰话中的意思,这个问题实在有些难以回答,曹锦绣思索了半天,才艰难道:
盛长梧(曹锦绣)她们……都好,她们没回来,都留在凉州了。
贺弘文一愣,追问道:
盛长松她们怎么留在凉州了,姨妈姨夫都回来了,她们留在那儿做什么?
曹锦绣声音细弱蚊啼:
盛长梧(曹锦绣)她们……也都许人了。
贺弘文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脸色又是一变。
珺兰拼命抑制想要奔涌而出的怒骂,极力镇定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表姑娘,我知道你着实可怜;可是你想来也不是最可怜之人。你虽然婚嫁不幸,但是至少还有为你着想的父母,他们倾尽全力也要带你回来,你如何可以动不动轻言死活的。可你的姐妹们呢,她们是庶女,曹家姨父得意富贵之时,她们未必如表姑娘这般享受过,可一朝家败,她们却得承担一样的苦难,如今更被留在了凉州,为人妾室,甘苦自不必说了,没有一个家人在身旁,有个好歹也无人过问;说实话,我觉得她们更可怜些,更别说小梁山的孤儿寡妇了,表姑娘以为呢?
曹锦绣被数落的满脸通红,偷眼去看贺弘文,心里惴惴,自己母亲待庶子女并不宽厚,小时候贺弘文可没少看见;果然,贺弘文面色有些不悦。
盛长梧(曹锦绣)家里实在没钱了,爹娘……也好生歉疚惦记,不过……几位姐妹的夫家都是好人。
曹锦绣只能这么嗫嚅了,然后扑倒明兰和珺兰跟前,嘤嘤哭泣道,身子轻轻颤抖,
盛长梧(曹锦绣)盛六姑娘,盛七姑娘,我听贺家老夫人和我姨妈常常夸你们两个,您便当我是路边的要饭的,可怜可怜我吧!我什么都不会与你们争的,我也争不过,只求常常见着表哥……
盛漪兰(赵琬琰)黎不成。
明兰摇摇头。坚定的,缓慢的,贺曹二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明兰这般决绝。
珺兰定定的看着曹锦绣,声音清冷的像山间的清泉:
盛漪兰(赵琬琰)黎曹姑娘,你见过把全副身家都布施给乞丐的好心人吗?
珺兰将脸转向贺弘文,一字一句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她的夫婿便是她的所有,哪个女子会把自己的夫婿拿去可怜的女子?
除非是骨灰级的圣母。
贺弘文唰的一下脸红了,对着明兰和珺兰坚定的诚挚的目光,他心中一阵惊喜,又似乎慌乱,曹锦绣嘴唇颤动:
盛长梧(曹锦绣)……可,我所求不过是……
珺兰轻轻摇手,打断了她说下去:
盛漪兰(赵琬琰)黎表姑娘莫要再自欺欺人了,你既不是寻常丫头,也不是什么寻常妾室,你可是与弘文哥哥青梅竹马的表妹。
盛老太太就是!你与弘文哥哥青梅竹马,寻常人怎么能够比较,将来你犯了错误那不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明兰也摇了摇头,接着道。
曹锦绣脸色苍白吓人,明兰毫不留情的继续道:
盛老太太我是个大大的俗人,也想着花好月圆,也想着一生顺遂;可若是在我操持家务。孝顺长辈,教养子女之际,我的夫婿却和什么人倾诉小时候的石榴花莲花灯还有小兔子灯什么的,那我岂可笑?那我算什么,一件摆设点缀么?
贺弘文听了,又是一阵尴尬,微微离开曹锦绣几步距离。
盛长梧(曹锦绣)你绝不会是摆设的!表哥心里只有你们,不管将来他娶了你们姐妹二人当中的谁,表哥他都会好好的呵护你们!
曹锦绣急急的求道。
明兰一言打断:
盛老太太有你在,我管我们姐妹二人谁嫁给弘文哥哥,都是摆设!
珺兰听了,也说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六姐姐说的对,你与弘文哥哥关系不一般,所以不管将来如何,作为弘文哥哥正妻的人都是摆设。
珺兰叹了一声,索性一口气都说了出来,直直的望着贺弘,柔声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表姑娘着实可怜,可我问弘文哥哥一句,莫非照顾她便只有纳了她一个法子吗?若是你不娶她,表姑娘莫非就活不成了?你适才刚与我们说过,待表姑娘如亲妹子,我记着了,便请待她真如亲妹子罢了!给她找个好人嫁,给她备份嫁妆,给她在夫家撑腰,这样不成吗?
贺弘文心里大大的触动了,脑中豁然开朗,适才被曹锦绣一顿哭求搅昏了头,如今一想,何尝不是如此?
曹锦绣急的泪水涟涟,盈盈欲坠,看着贺弘文一阵沉默,又看着明兰和珺兰一脸坚决,眼睛越睁越大,悲戚的几欲昏厥,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只见珺兰拉着明兰走到贺弘文面前,珺兰真诚的看着贺弘文的眼睛,语气中肯的劝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弘文哥哥,不是我逼你,你且好好想想,你若是真与曹姑娘有情,我决不怨你,这些年来,贺老夫人与我家助益颇多,你也待我们姐妹两也很好,两家的交情也会依旧;统共我只有一句话,若有我六姐姐,便不能有曹姑娘,偏房,妾室,丫鬟,统统不行!成婚之后,表妹最好见都不要多表哥了,有事只与我说好了,免得瓜田李下之嫌!
说完这句话,珺兰也觉得精疲力竭,拉着明兰朝着贺弘文福了福,又对着曹锦绣周到的行了个礼,然后再不说一句话,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一路走,明兰也顾不得礼数,直接拿袖子用力揩着脸上的湿润,在小桃和丹橘看见之前,生生把泪水都吞了回去,揩干面庞,迎着阳光,面带微笑,一切都很好。
盛漪兰(赵琬琰)黎六姐姐,不必伤心。你不仅学识好,礼数也很周到,妹妹相信六姐姐会有更好的归宿。
珺兰看见明兰哭了,安慰道。此时她心里也很难过,因为她对贺弘文评价一直都不错,没想到今日才知道贺弘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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