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外头那一桌官位都不高,最高也不过是盛紘的五品,但联合起来,家族力量却也不小了。
阖家团聚,王氏十分高兴,多喝了几杯,脸蛋红扑扑的倒有几分姿色,一旁的康姨妈却有些憔悴,比起自己妹妹,她却是多有不如,不过瞧着允儿脸色红润,新婚后更增几分娇艳,多少宽慰些,总算这桩婚事是不错的,便连连敬了老太太好几杯,老太太居然也痛快的喝下了,然后便叫房妈妈扶着回去休息了。
庄姐儿的小脸像擦了胭脂般绯红绯红的,她和明兰珺兰你追我躲的玩耍了一下午,整个人都活泛了,吃饭时也和明兰珺兰挨着坐,华兰见女儿开朗爱说话,便愈加高兴。
明兰和珺兰精疲力竭,她们两个深深明白一个道理,不论看起来多害羞的小东西,疯闹起来也高耗能型的,如今她拼命想甩脱这小包袱。
晚上散席,盛老太太怕明兰和珺兰吃酒吹风后,小丫头们照料不妥,便着房妈妈亲自把明兰和珺兰接到寿安堂睡,灌了一碗醒酒茶再一碗姜汤后,明兰和珺兰舒服许多,便稀里糊涂的让人梳洗脱衣,最后挺着吃撑的肚皮,搂着祖母的胳膊晕晕的睡下了,躺了会儿后,不知为何并未立刻睡着,反有些精神,祖孙三索性聊上了。
盛老太太我第一次瞧见康姨父呢,怎么……和听到的不大一样呀,与爹爹差远了。
明兰想起适才问安磕头之时的情景,康姨父年轻之时应该和盛紘一样,是一个翩翩俊秀少年,可如今盛紘还是个仪表堂堂的中年,康姨父却一副酒色过度的模样,眼神浑浊,态度倨傲。
珺兰听了笑了笑:
盛漪兰(赵琬琰)黎她当然不能与爹爹相比呢?
老太太叹气道:
盛长枫你爹小时候经过人情冷暖,知道如今的日子来之不易,便多了几分诫慎之意,可你姨父是家中独子,是康老太太宠溺着大的……
没有说下去。
明兰暗暗补上:慈母多败儿。
盛老太太康姨妈生的可真好,和大娘子不大像呢。
明兰想起那憔悴的中年美妇,忽然心头一动,撑着圆滚滚的肚皮趴在老太太身边,
盛老太太当初,您为什么不娶她呢?
珺兰听了嘟着嘴说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我才不要当她的女儿了
要说珺兰最讨厌的人,便是康姨妈了。
盛老太太就着地上微亮的炭火,拧了把明兰温热的小脸,骂道:
盛长枫你个小东西,外头装的老实,可到我这儿什么都敢说,这话是你问的吗?
明兰撒娇的拿脑袋往祖母怀里蹭,只蹭的老太太痒的笑起来。
盛长枫当年我只是上门求亲,并没有说准了求哪个,是王老太爷的意思,也是你康姨妈隔着帘子瞧了,然后自个儿挑的。
老太太淡淡道,
盛长枫王家也算是名当户对,那时你康姨父刚考中了进士,也是意气风发;而咱们家呢,你祖父早逝了,于官场上并没有什么根基,她也不算挑错。
珺兰跟着点头,忽又觉得不对,脑中一道亮光闪过,心里有一个念头,凑过去轻声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祖母,莫非……你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康姨妈?
康王两家交好,而且早有口头婚约,不过也没有定是哪个姑娘,不过大家都知道王家最出挑的是长女而不是自小养在叔父家的次女,所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王家会把大女儿嫁给康家,然后二女儿嫁给根基较浅的盛家。
昏暗中看不清盛老太太的表情,不过她伸手拍了拍明兰和珺兰的头,似乎嘉许:
盛长枫又想要门第高,又想要姑娘十全十美,哪里能够轮得到你?而且我也打听过的,你母亲虽然性子鲁直,脾气又冲,可究竟心地不坏,而且还会理家管事,真真正正阴毒狠辣的事儿她也做不出来,这便很好了。若没有……,咳,咱们家也算是和睦了
明兰和珺兰大为点头,王氏虽然度量狭小,喜欢斤斤计较,待人也不宽厚,但是着实不能算个坏人,什么下药打胎诬陷挑拨,这种坏主意她也操作不来,……所以当初才会被林小娘算计。
盛长枫你那康姨妈,瞧着虽然慈眉善目,但是手段却厉害,这些年你姨父屋里的,不知道出了多少人命;也不知发卖了多少妾室。
老太太又道。
珺兰这次倒是没有急着接口,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若是不厉害,如今康家怕是更加不如了;康姨妈也算是官逼民反了,难免背上‘妒恶’之名,那些屋里的也算是殃及池鱼了,也不免被指狐媚活该,可真真正正有过错的那个,世人却不见得多责怪他。
盛老太太就是!他们总是把错归在女人身上,实际上他们自己也有错。
明兰也说道。
这是个男权社会,谁不愿意当珍珠,谁又愿意变成鱼眼珠,可生活的逼迫下,有几颗幸运的珍珠能始终保持光泽明丽。
盛长枫呵呵,看来我的明丫儿和珺丫儿都长大了。
老太太似乎在笑,
盛长枫既然你们明白,那是最好不过的;你们可要知道,再强出挑的女儿,若是摊上一个懒汉便也废了,嫁人,便是女人第二次投胎呀。
明兰靠在老太太颈窝边,只觉得一股子温暖柔和的檀香,心里说不出的亲近,便低低道:
盛漪兰(赵琬琰)黎可是,识得几个字太容易了,要识得一个人却很难;好些懒汉都披着画皮呢。
这句话把老太太逗乐了,把小女孩搂到怀里,呵呵笑了一阵,才道:
盛长枫小丫头,怎么你说话的口气与静安皇后有些像呢;她也极少责问后宫嫔妃,只把账算在先帝爷头上。
明兰和珺兰心头一动,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盛老太太又开口了,这次口气前所未有的冷漠肃穆:
盛长枫可是呀,明丫儿珺丫儿,你们要记住,真的到了那个境地,便是你死我活;你们若是一味的怜惜别人,死的便是你们自己!当年,静安皇后便是叫个所谓的好姐妹给害了,才会死的那么早!
明兰和珺兰心头一震。
她们知道老太太其实说的也是她自己,当年她的亲生骨肉就是折在一个楚楚可怜的女人手里,夫妻才最终反目。
女人战争,狭路相逢,最忌心软。
明兰心里哀声叹气:她不要做鱼眼珠呀。
珺兰心里唉声叹气:她要做珍珠,不能做鱼眼珠。